踩树叶

        监考的时光很漫长，好在可以任思绪信马由缰，这是件很美的事情，也是考场驱逐困意的妙招。

        窗外的几棵法桐树，大多叶子满满的还在，但毕竟经不住秋风的催促，已经开始泛黄了。有一棵树不知为什么那么地迫不及待，像是紧赶着提前走近寒冬，树叶几乎已经落尽，干枯的树枝上稀稀拉拉地挑着几个同样干枯而卷曲的叶子，在午后还略带温暖的秋风中故作姿态地萧瑟着，枯叶中摇摆着几个还没有干透的小球，极不情愿似的，使劲儿保留着一点点残绿，要专注地盯着才能发现。

踩树叶

        突然想起小时候，法桐树还及其少见，对门邻居家的院子里不知怎么就有一棵。农村的孩子没见过什么玩具，每到深秋，法桐树上的小球就成了大家共同喜爱的玩意儿了。那时候大家都知道杨树柳树榆树槐树，却没人知道这种树的名字，多年后来到城里，看见路旁站着的全是这种树，才知道便是法桐。邻家的哥哥大概十来岁的样子，是大人们眼里公认的捣蛋包，却是孩子们心中的英雄，爬树上墙变魔法，花样百出。身后永远跟着一群小粉丝供他呼来唤去。一次他把法桐树上的小球摘下来，在煤油里泡一会，点着了一个火球在两只手上传来传去，我们一群小屁孩跟在后面，呼和着，佩服得五体投地。他骄傲地边甩着火球边笑边跑，全然不顾他的娘在后面追着骂他小短命鬼儿你糟蹋了我多少洋油。他的妹妹小菊是我的好伙伴，她大我一个月，因为跨着一个年头而总是理直气壮地长着一岁。我们俩有个共同的喜好，就是踩树叶。对，没错，就是“踩”。我们喜欢踏在干枯的树叶上感受脚下那轻微的颤动，听那沙沙的声音。法桐的叶子干了卷曲着，踩上去有特别的感觉。一开始是我自己踩，后来她觉得好玩，也跟着踩。她家的法桐落叶的时候，我俩就争着踩那又大又卷的树叶。因为我俩整天一起玩，因而也就经常一起踩树叶，比谁踩的多，谁踩的好听，不亦乐乎。

        也不是每次都能尽情地踩，那时候大概家里缺烧火柴，大人们就把一根铁条一头握出一个把柄，让小孩拿着去穿树叶，那是引火的好柴料，一下子就能点燃，可以节约火柴。杨树的叶子圆圆的平铺在地上，最好穿，轻轻插一下，一枚一枚的就渐渐叠满了整个铁条，密密的，回家撸下来，再去穿。我和小菊也常常一起穿树叶，同样是比比谁穿的多，谁穿的快。后来我们一起入学，可惜在刚入学的那个冬天，她的爹爹病故，她随着便辍学了。以后的日子因为我每天上学，在一起玩的时间自然越来越少，就那么忙忙碌碌地长大了，变老了。

        许多年来，每次见到路上的枯叶，还会想起跟小菊一起踩树叶的日子，还会情不自禁地踩上去，感受脚下那轻微的颤动，听那沙沙的声音，天籁一般。

踩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