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析唐诗

夜归鹿门歌[1]

[唐]孟浩然

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2]。

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

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3]。

岩扉松径长寂寥[4]，惟有幽人自来去[5]。

>注释

[1]鹿门：即鹿门山。孟浩然家在襄阳城南郊外，岘山附近，汉江西岸，鹿门山则在汉江东岸，与岘山隔江相望。

[2]渔梁：洲名，在湖北襄阳汉水中。《水经注·沔水》中记载：“襄阳城东沔水中渔梁洲，庞德公所居。”

[3]庞公：庞德公，襄阳人，东汉隐士。荆州刺史刘表请他为官，不就，后携妻登鹿门山采药，一去不回。从此鹿门山成了隐居圣地。

[4]岩扉：石门。

[5]幽人：既指隐居者，也指诗人自己。

翻译

山寺里的钟声响起，天色已经黄昏，

渔梁渡口人们争着过河，喧闹不已。

行人沿着沙岸向江村走去，

我也乘着小舟返回鹿门。

鹿门山的月亮照清楚了朦胧的树影，

不觉中忽然来到庞公隐居的地方。

岩穴的山门及松间的小路悄悄的，

只有我这个隐者独自来来去去。

鉴赏

这首诗抒写清高隐逸的情怀志趣和道路归宿，以及消极避世的孤独寂寞情绪。

开篇两句写诗人傍晚江行的见闻。前一句写白昼已尽，黄昏降临，幽僻的古寺传来了报时的钟声；后一句写沔水口附近的渔梁渡口人们急于归家时抢渡的喧闹。前一句表现的是安宁静谧的环境，后一句却表现喧嚣，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照，这是远离人寰的禅境与喧杂纷扰的尘世的比照。

三、四句写人们归家，自己离家去鹿门。在两种归途的比较中，表露诗人的隐逸自得之志趣。前句承“渔梁”诗意，是写村人各自上岸还家；后句承“山寺”诗意，写自己回到鹿门。这两句是以人归引出自归，作为前文的具体补述。两种归途展现两样不同的心境，这又是一个比衬，从中表现出诗人与世无争的隐逸志趣和不慕名利的淡泊情怀。

五、六句是写夜晚攀登鹿门山。鹿门山的林木本为暮霭所笼罩，朦胧而迷离，山月一出，清光朗照，暮雾竟消，树影清晰。诗人完全被大自然陶醉，他忘情地攀登着崎岖的山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庞公昔时隐居的地方。这微妙的感受，亲切的体验，表现出隐逸的情趣和意境，隐者为大自然所融化，以至于忘乎所以。

末二句写“庞公栖隐处”的境况，点破隐逸的真谛。这“幽人”，既指庞德公，也是自况。因为诗人彻底领悟了“遁世无闷”的妙趣和真谛，躬身实践了庞德公“隐居”的道路和归宿。山岩之内，柴扉半掩，松径之下，自辟小径。这里没有尘世干扰，唯有禽鸟山林为伴，隐者在这里幽居独处，过着恬淡而寂寥的生活。

这首诗虽歌咏归隐的清闲淡素，但对尘世的热闹仍不能忘情，表达了隐居乃迫于无奈的情怀。这首诗的题材是写“夜归鹿门”，但它的主题是抒写清高隐逸的情怀志趣。诗人以谈心的语调，自然的结构，省净的笔墨，疏豁的点染，真实地表现出自己内心的体验和感受，动人地显现出恬然超脱的隐士形象，形成一种独到的意境和风格。

这首诗成功地运用了对比的手法。全诗有四处对比：一是沉缓的钟声和嘈杂的人声对比出佛门的清静和凡尘的纷繁芜杂；二是同是乘舟，而两个方向、两处归宿、两种心境的对比；三是末句“幽人”既指庞公，又是自况，亦形成对比；四是前四句为动态描绘，后四句侧重于静态刻画。通过这些对比，既比出诗人与时人的相异之处，又比出了诗人与前贤的相通之处，从而塑造了一个孤高的隐者形象。

这首诗的写景与抒情完美结合。诗人写到了傍晚江行见闻，夜晚攀登鹿门山山路，“庞公栖隐处”的情况等，表现出隐逸的情趣和意境，抒发隐逸的志趣。

这首诗格调淡雅，匠心独运。诗人从黄昏闻钟、渔梁晚渡到月开烟树、夜归鹿门，次第写来，似不经心，却依时空顺序，分别写了江边和山中两个场景，分别体现了“喧”和“寂”字。全诗如话家常，诗人新鲜的感受，隐者洒脱的形象，也都随之而出。

摘抄《唐诗宋词300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