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的村庄（三峡）

一

断断续续

生命，从远方的山口

从峡谷的深处，奔将而出

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地向东流去

　　

除了飘泊，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么 走

安安静静地走

夕阳西下

把所有辉煌抛在脑后

　　

当路口变得狭窄

当时间面临落差

你是否还能安静

你是否还能沉默地面对尖锐的岩石

咆哮吧，咆哮成怨妇的泪水

咆哮成李白华丽的诗句

　　

咆哮的呼吸变得沉重而静默时

我就开始怀念一些直立的笔

他们在岸上行走，脚印

究竟怎样化成永恒的颂歌

　　

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一些游牧民族的子孙

在这里群居

他们怀揣一些沉痛而粗糙的手掌

沿着树根，沿着昆虫的梢尾

寻找柴火和某个时代遗落的

荒凉的记忆

　　

他们的眼神是模糊的

一步，两步或三步

谁？是谁

在愚蠢地丈量两只陌生眼睛之间的距离

只有灯还亮着

一些破碎的日子

一些褴褛的衣衫

所有幸福和不幸福的面孔

都被它照耀

而我像一尾鱼

无由地在岸上行走

目光穿过虚空的岁月，直抵心灵的某处空白

其实这已经够了，够了

当苹果熟了，当泪水触摸着坚硬的河底

我们就不必在乎陌生的眼光

那些沉重的脚印和泪水背后

总有我们创造的辉煌

　　

三

没有人知道天堂和地狱的距离

没有人知道上帝也能成为魔鬼的帮凶

没有人知道，某一天，魔鬼的的手掌

就会直抵我们脆弱的心脏

没有时间逃避，没有机会喘息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满江的洪水

蔓延我们屋脊，倾刻间

化成一片废墟

　　

那么，走吧

你不走，水也要走的

纵然你笔直地挺立

充当威严的大坝

魔鬼也要吞噬你纯洁的肉体

　　

那么，走吧，到远方也不要停留

等过了夏，过了秋，等大雪纷飞的时候

我们再回来

　　

四

回来的时候

叶儿落了，鸟儿飞了

我们便开始数一些丢失的苹果

和遗落的茶杯

　　

没有方向，没有道路

沿着河床，沿着鱼的骸骨

一路泥泞，一路崎岖

潮是退了，却留下遍地尸体

满目疮痍

我的手，再也无力

无力拿起，诗人留下的沉重的笔

　　

唯有太阳是新的，柔和的

阿波罗慈祥的眼神，在我们伤口上尽情的抚摸

成了我们唯一的安慰

安慰，当到达心灵深处，就化成勇气

化成我们双手的决心

　　

五

后来的日子，突然

变得很奇怪，一切都很奇怪

从远方，从山的那边

走来了一些奇怪的人，一些奇怪的机器

他们住下后就没有再走

从此，每个夜晚，山顶上就多了一盏不眠的灯

　　

当静默化为冥想

我们就收到大把大把的银两

和大把大把的目光

在我们惊愕的眼神里

铁锹掀起来了，锤子举起来了

我们的心和幸福的翅膀

在机器的轰鸣声中

升华

　　

六

当幸福慢慢成长，泪水

就顺势蔓延了我的整个鼻梁

不是哭泣，我们没有理由哭泣

在困难的日子里，贫穷的心

尚且能抵挡艰涩的泪水

　　

我们凭什么哭泣？

当潮水变得平静

当灵魂的大坝拦住魔鬼的身影

谁不相信今天的太阳

谁不相信，明日的微风里

每一把铁锤轻微的跳动

都能感动每一个易碎的心灵

　　

我们从不关注，秋天如何接受夏

昨天怎样走向明天

也不热衷，睡意阑珊的虫子

倾吐着哪些支离破碎的语言

我们只想往明天

想往明天的道路将通向

哪座幸福的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