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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闻之后

2019-06-26  本文已影响172人  丽铭当下

       

丑闻之后

  我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孤儿。自从5年前,我的老伴儿得乳腺癌去世之后,我便成了永恒的孤家寡人。我的儿子虽然也在这个西部城市里,却是几星期也难得打一个电话,更不用说来看我了。看起来只要我身体没有状况,他就可以心安理得过他的小日子。我真希望死的是我。如果她活着,我的儿子和儿媳也许能够把她利用起来,不至于像我这样孤苦伶仃…

说到老伴,她活着的时候我们平平淡淡,她温柔朴实,把家里一切都操持的很好,我基本不用沾手,乐得做撒手掌柜。只一样,她是纺织厂的工人,没什么文化。等到她死后,我才知道和她一起的生活,有多幸福。不论活多大一把年纪,人总是一样愚蠢,只有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一切都晚了。我真希望在她活着的时候我能够明白这一点。现在,我只不过是一个等死的人了。

  但除了偶尔膝盖疼,我的身体很好。我很少出去,有时电视看烦了,我会去江边的公园里游荡,但老面孔越来越少。离开的熟人,我从来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或者是死是活。自从老伴去世,这个世界和我鲜有关联--除了两个以前和我一起在小学教书的同事偶有联系,我偶尔去这夫妻两人家坐坐。

  那天,我正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看着雨后泛着泡沫的河水。一个衣着整洁,头发花白的女人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和我一起看河水。我竟然觉得她看上去和我去世的妻子有六七八分像。

  意识到此,我如坐针毡,赶紧站起来回家了。但接下来的日子我不由自主的注意到这个女人。她眼睛很大,不是很有神。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脸盘也大,比较富态,皱纹不多。大概五十几岁不到60岁的样子。每次看到她,我就更想念亡妻。

 

这天下午,我又在河边公园百无聊赖的呆了半天。无非是看看手机,走一走,再就是坐在河边长椅上。我正打算要站起来离开时,我经常注意的这个女人走过来,带着明显的外地口音说,"不再坐会儿?天气这么好。"我犹豫着坐下来,我也很想聊天,尤其是跟她。但我不擅聊天,尤其是陌生人,你一出口问也许是人家很难回答的,你不提问,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又能说什么呢?

不待我说,女人先问我了:"你是住在这附近的吧,我看到你好几次。"

"是啊,我住的不远。你也住这附近?"

"是的…嗯,我是在这里给人带孩子。"

女人见我不作声,便又问我,"你孩子不在身边?"

"他们工作忙",我只好这么回答。

"是啊,现在年轻的都这样。"

"你孙子多大了?"她盯着江水,继续问我。

"大概10多岁了吧。"

"大概?你不清楚吗?我的孙子,应该也有十三四岁了。"

我怀疑的看了她一眼。"你也不知道你孙子的年龄吗?"

"我是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机会见到他,甚至我的儿子…他都快40了,我从来没见过他。"

  "你离婚了,孩子他爸不让你见吗?"

女人摇摇头。"我十几岁就生下了他…他被送给我的姑妈当儿子…"

"辈分不太对,所以你不能去看他们?"

女人点点头,又摇头,喃喃的说,"只是这样就好了,要只是这样就好了…"她竟然啜泣起来。

我拿出几张干净但皱巴的餐巾纸递给她,她接过去,似乎想继续,却抽噎着无法继续。等她终于控制了情绪,却拿出她的老式手机看了一眼,"我得去幼儿园接孩子了,只剩一个小时了。"我看着她缓缓离开,有一点失落。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接下来几天,我每天下午早早就坐到那次那条长椅上,希望能够再次等到她一的出现。但我却注意到,有两次她明明看到了我,却躲开了视线,慌慌张张的往前赶。

十多天以后,当我再次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先坐在那条长椅上了。

"今天有空了?"

"嗯,我过两天就要走了。"

"哦…"

"你想听我上次没说完的事吧…"

"是啊,你说了一半跑了,我这些天一直想你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了她一眼,唯恐她再次走开,"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吧,反正我们也不认识。我想你一定憋了很多年了。我也有很多话,没人可以说。我知道这种感觉。"

"谢谢,"她感激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盯着灰绿色的河水,开始了她的讲述。

  那一年我16岁,小学毕业两年。我从小就不是那种聪明伶俐的孩子,小学毕业也学不下去了,就留在家里,帮着父母种田。父亲是一个矿工,除了农忙时节,每个月才回来两三次。母亲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心思都在两个弟弟上。我每天干完活回到家里,也没人理会。

我有一个祖父,当时六十几岁。祖父对我倒是很慈爱,他一个人过活,每天都在离家不远的镇街卖水果。有时,他会把卖剩下的一点水果,塞到我手里。我没事的时候也经常到他的水果摊上,帮他照管。我觉得他比我的父母还要亲近。

爷爷常说,我长得像奶奶,性子也像奶奶那么软。我不知道,反正我长得不像妈妈,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那时候不像现在,我身体发育慢。随着我长到十六七岁,在家里待的越来越久,越来越像个女人,我跟祖父也越来越亲近。后来祖父就开始给我钱,刚开始是几块钱,后来变成一次一张大团结。刚开始一两块钱我接,后来多了我便推辞,但祖父不答应,他说我妈对我不好,他要对我好一点,以后记着爷爷的好就行。我感激祖父对我的恩情,陪伴他一起的时间很多。

有一天黄昏,我正坐在爷爷家黯淡的电灯泡下检查每一个梨子,把开始变烂的拿出来扔掉或者放在一边,一心一意干着活。

爷爷突然从背后一手捂住我的嘴巴,一手把就我往床上拖。我被吓呆了,心里想他要干什么。直到他把我的头和手捂在被子里,腾出手解我裤子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在棉被里哀求他,"爷爷,我是你的亲孙女,你不能做这事…"我听不到他含糊的淫语,等我再次看到那张肥胖,老黑的丑脸的时,我的下身已经被强行进入,我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同时我的嘴里被塞入了一件脏衣服,手则被反剪在背后,裹在被子中…除了喉咙中的嘶骂和瞪大的眼睛,我无从反抗。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禽兽终于停下来,却依旧趴在我的身上,压住我,让我无法动弹。"星妹子,你不要把这事说出去,要不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的。我一把老脸也无所谓了。你不说的话,爷爷每天挣的钱都是你的。我手头还有些积蓄,你想去街上,想买漂亮的裙子,你只管跟爷爷说就行。再说,你要是说的话,我还会对他们说,是你先勾引我。"他翻过来,背对着我,用他那丑陋的下身压住我上身,给我穿上了裤子。

"星星啊,你可千万不要说…我对不起你奶奶和你…以后都没法见你奶奶…我求你,你长得太像你奶奶年轻的时候了…那时候你奶奶也像这样帮我捡水果…我犯糊涂了,我真是个万恶不赦的禽兽!你奶奶已经走了十几年了,我经常想她,刚才我觉得,好像就是她在那儿捡水果…"他哽咽着,抹起了眼泪。

接着他又转过来,继续压着我,面对着我,一点点拿开了我的口塞,我出声抽泣,求他快放开我。他看我没有高声大叫,退到了一旁。我看到他的脸,感觉无比可憎。我一边隐声哭泣,一边逃回自己的房间。我路过厨房时,正在叮叮当当做饭的母亲看都没看我一眼。甚至一直到我迷迷糊糊入睡前,只有小弟弟端着碗过来,问我要不要吃饭。我就这样一直昏昏沉沉睡到第2天的九点多才清醒过来,我听到几回母亲叫我起床,见我没动,已经骂骂咧咧自己上田头干活去了。面对这样的母亲,我什么也不想说,也不敢说。说了她大概也只会骂我下贱不要脸。骂吧,让她骂个够!

我躺了两三天才起床。母亲几乎不闻不问,小弟弟第2天中午给我端来的饭,一直摆了两天。我知道除了年幼的弟弟,家里其他人都不太关心我的死活。我真想一死了之。可是想到自己这么年轻,我又不甘心。

爷爷还是送水果来,他偷偷的放到我家厨房,象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这个老不死的马上死掉,弟弟把水果端过来,我都偷偷扔到床底下。

我躺了整整三天。三天后我起来了,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我的脸瘦了一圈,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父亲回来看到我,要带我上医院,我谢绝了,我告诉他,我只是来事了。

很多天,每次路过他的房子,我都不自觉的攥起拳头,想把他打个稀巴烂。我没有闺蜜,没有朋友,只能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这天,天蒙蒙黑了,我背着锄头往家走,碰到担着水果回家的爷爷。他在我前面走,我真想紧走几步把锄头挖过去…

突然,他放下了担子,把扁担放在箩筐上,喘着气双手趴在上面。我迟疑的往前走,他看到我。"星星我对不起你,我可能快要死了,我枕头底下有1000块钱,你拿着吧,不要跟人说…"我没有看他,径直往家里走。我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也许用不了多久他就死了,我的痛苦或许就能解脱了。可是回到家里,我闪过从小以来他对我的好…我踱到妈妈跟前告诉了她,妈妈叫上叔叔把他送到了乡医院。妈妈说他有冠心病,幸亏送医快,否则就死了。

      他住院的时候,妈妈常让我去送饭。我找不到理由不送,送到那里我就给他重重的放到床边桌上。等他吃完,我拿起碗就走,从头至尾根本就不看他。

    他住院十多天才回来。医生说他身体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年纪大了点,注意心态就好。我明白他是因为愧疚,这么多年我第1次见他生病。可是,我怎么能原谅他?

五个多月后我才发现我一直没有来例假。我吃的比以前多,还常常犯困。干活时,常常没多久就开始觉得累。妈妈问我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我搪塞过去了,但隐隐感觉自己是真的出了问题。因为,我发现我的肚子在变大。我不敢告诉妈妈,我想她宁愿我死也不愿意出这种事。

我只能告诉爷爷。爷爷说,他正在替我想办法。爷爷出去了,两天后,他回来跟我和妈妈说,"星星不一直想去外面找事做吗?我正好以前一个朋友的邻居,需要一个带小孩的保姆。我朋友说这家人挺好的,工价也不错。就让星星去吧。"妈妈看着我,"我想去,"我说。

这事很快就定下来,一天后我就收拾去了临县县城。爷爷已经在那里租了一间小房。我在那里住了三个多月,直到我生下儿子。爷爷每隔三五天都会来看我,给我买各种生活用品。生下孩子后不久,我真的在那里找到了一份保姆的工作。

我不知道爷爷从哪里找了一个接生婆给我接的生。接生婆给我看了一眼儿子,之后我便昏睡过去了。等我醒来,爷爷告诉我,"孩子我已经找了一个好人家送过去了。你要是以后想见他,我会告诉你他的家。"我那时候根本就不想见他,我感到他离我越远,我离这可怕的事情就越远。我第2年的农忙才回家,听说一直想要儿子的姑妈,终于有了一个一岁的儿子,是抱养的,有人半夜把孩子放在他家门口,他们第2天早上才发现。

爷爷还是在镇街上卖水果。我以为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回到老家,人们就对我指指点点。母亲一见到我就说,"你回来做啥,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人们是如何拼接起我的这一段生活,但是从我听到人们关于我和祖父的种种讲述来说,他们几乎就像亲眼所见一样的见证了我的生活。但他们在一些基本的问题上却争论不休。有的说是爷爷强奸了我,有的说我是自愿。

认识的人们在远处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我,不太认识的人们则在我走过去依然看着我,大声说这件事。似乎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才第1次说起我的事。

这一次,我等了三天才走。我要听听这些人怎么作贱我,因为我永远也不必再回来了。我还需要钱,我不想当妓女。父亲给了我一点钱,我去了深圳,再没回去过。

"怎么离开了深圳?"

"我在那里遇到了达县来的一个男人,当时他在我当保姆的附近做泥瓦工。他比我大十三四岁,后来我就跟着他回了他的老家。我没有再回深圳,我不喜欢那边,到处都是家乡口音的人。他还是在当建筑工,全国各地都去。"

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女儿,她读完了大学,现在已经嫁人,外孙女6岁了。

”你没有和女儿一起住吗?”

“没有,她从来不留我久住。她有婆婆带孩子,跟她婆婆一起时,我倒像是个外人。在他们务俩的心里,好像我一直是个不坦诚的人。是啊,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办法带他们回家,我一开始就跟她爸爸说我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了。可是,他从来不相信,因为老家的方向,我都不愿带他去。我是怎么长大的,没有兄弟姐妹和父母,叔叔伯伯,阿姨姑妈…难道这些都没有吗?难道正好在你成年的时候,你的父母正好都死了…我不想撒谎,我没法回答他这些问题,我只好不说话。他心里一直气我,跟他过了一辈子,有事搁在心里,也不让他知道。他是一个好人…60多岁还在农村给人建房干活。

”他现在还好吧?这么大年纪,也该歇歇了。”

他死了…这边农民盖房都是用竹竿搭架子。有一次他在砌墙的时候,一次拿起几个砖块放在正在砌的墙上,可是没有放稳,砖块从墙上砸下来,本来就不稳固的竹竿搭成的架子给砸塌了,他从2楼掉下来,头先着的地…

“我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这个女人,让我怜惜。我真想把我的手放到她背后,但终究没有造次。我却听到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么多年了,你想回去看看吗?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她张大眼睛,两眼放光看向我。那光很快熄灭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想过回去。要不,我早就回去了。"

  "现在有人和你一起面对了。"

"可是…"

"你可以先过来给我当保姆,每天一起做饭,陪我聊聊天天。这样我们可以互相了解,你什么也不耽误。"

"那恐怕不合适吧…不过我照顾的这家,小区里有一个邻居和我关系不错,想请我去照顾孙子,她最近病了。"

就这样,我这个身子被黄土埋没到肩膀的老男人,竟然谈起了黄昏恋。我们几乎每天在公园里碰面,一起散步,一起看河水,还有河里逮鱼的白鹭。有时我甚至给她读书,她最喜欢听我读爱情小说,她说我的川普很好听。

  三个月过去,邻居老人回来照顾孙子,我们一起回她湖南的老家。我们坐了20小时的火车,一个多小时汽车。一路上,星星心事重重,不愿和我多说话。下午三四点,我们从镇街下了车,步行往她记忆中的老家走去。经过七八处房屋,有时房屋的主人正好站在外面;有时屋里人注意到陌生人的出现,从屋里走出来,注视着我们。自始至终,无人作声。星星领着我,来到一处刷着白墙的两层小楼停下了。小楼背靠着灌木与荆棘丛生的小山,门前十几米外有一个大池塘,我们就是从池塘边的小路走过来的。星星向站在门外,正看着我们的老人走去。

  星星走近了,老妇人才说话,用的是我几乎听不懂的方言。"你不会是…""妈妈!我就是你女儿!"老妇人细细的端详着,然后拉住星星的手,眼泪纵横:"这么多年你也没回来过,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老人拉着星星往里走,我也跟了进去。母女两人边哭边说。"你是我女婿吧,快坐快坐!"我坐在一边看着母女俩边哭边说。一个下午我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后来一些邻居也跑过来,一起唏唏嘘嘘的说着。很自然的他们都把我认作星星的丈夫。我点着头,欣然领受了这一新角色。

我们在星星的老家住了半个月,经常牵着手一起去乡镇街上买东西。每次走在路上,总会有一些老人招呼我们停下来,热情的跟星星说话,招呼我们到屋里坐坐。我渐渐能听懂一些当地的方言,一直到我们走,没人提多年以前的事情,只有星星的妈妈,也就是我的新岳母,当着我的面,用我也能听得懂的话,向星星说,"我以前对你关心太少,都是妈妈害了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女婿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们两个也都是苦命的人,一定要好生过日子。"她转头看向我,我连连点头。

  我们也去看了星的姑妈和姑夫。他们的儿子在长沙做事,姑妈给我们看了儿子和孙子的照片。照片上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神采飞扬的对着我们笑,星不错眼的盯着,高兴得直掉眼泪,我们谁也没有试图去掩饰。   

  从湖南回来,我们一起回了我的家。星星告诉我她过去所有的事情,以及老家的种种变化;我也告诉她我的种种,我们俩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很高兴,我们遇到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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