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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夜谈(五)——起蛇毒的法师

2016-04-25  本文已影响50人  轻言微语话天下

农历的六月天,大中午的,热浪一波一波的从干黄的地面往上翻,知了急躁的“mu yang~ mu yang~”叫个不休,大人们都在家里歇晌,猴孩子们悄悄的溜出家就像猴子归了山。

二蛋、三牛、四喜子,木栓、铁头、小六子……,七八个孩子一窝蜂的出来,先扒掉短裤跳到窄窄的河沟里一阵扑腾,把清朗朗的河水搅得黄泥直翻,又爬上岸来逮小蛤蟆。追着蛤蟆一蹦一蹦觉得头上凉快了,抬头一看:哦,原来来到了大槐树底下。

见着树怎么能放过,半趿着的鞋一甩,一个个抱着树身的就往上爬,年纪小点的小六子,爬不上去,急得在树底下绕着圈跑,忽然看见树杈中间有个鸟窝状的东西,扯着脖子就喊:“快快快!有个鸟窝!鸟窝!快摸摸有没有蛋!”

爬在最高处的三牛搂着树杈四处看,忽然发现了目标,“是鸟窝,是鸟窝,等着我给你们摸蛋去!”说着就往鸟窝处挪去。听着鸟叫,抬头看见一只鸟站在树梢上,往下瞅瞅,叫两声,再瞅瞅,又叫两声,高兴得直喊:“是母鸟,这下肯定有蛋!”

说话就够得着鸟窝了,伸手就掏,其他的孩子仰着脖子张着嘴,一声不出的看着三牛的动作,等着鸟蛋被摸出来。

“啊!”只见三牛把手“蹭”地缩了回来,“蛇!蛇!有蛇!”

爬在树上的其他孩子一听有蛇,哧溜哧溜地往下溜,一边溜一边叫:“快快快,快下去!有蛇!”,树底下的小六子,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抬头看着三牛。三牛见其他人都下去了,也挪到树干往下溜。

等他溜下来,孩子们一窝蜂的拥住他,“快,看看,咬着手吗?看看,有毒没有?”

先还忍着的三牛哭起来了,把手凑给众人看:右手中指上两个小窟窿,有点血,伤口发黑。

“黑了,黑了,有毒!”大一些的铁头叫道,“快去喊大人!小六子,你跟我去喊!”

说着一溜烟的就往三牛家跑去。到了三牛家,直冲进去,把躺在炕上的三牛爸妈叫起来:“叔,婶,快!三牛被蛇咬了!!”

两口子惊得往炕边一窜,两个人四只脚赶紧捞鞋。

“在哪在哪?在哪被蛇咬了?”三牛妈急吼吼地问。

“河边,那颗大槐树下”,铁头答道,小六子旁边跟着点点。

“这个死孩子,肯定又是去掏鸟了,说了不许掏,那棵树上年年有被蛇咬的,看我揍不死他!”三牛爸穿好了鞋又急又气的就往外走,三牛妈赶紧跟上,两口子在铁牛和小六子的带领下往河边跑去。

跑到一半,三牛爸回过神来,对三牛妈说:“你先拐到圪梁上去看看有记在不,在的话赶紧喊下河边来。”

三牛妈一听这话,应了一声就转身往有记家跑去。有记是方圆十五里的“法师”,夏天治蛇毒,秋后闲下来就凑个道场法事什么的。

赶巧,奔到有记家,正好有记在,正坐在炕边扒拉什么东西。“快快快,他叔,三牛被蛇咬了,河边槐树下,快快!”三牛妈扒住门框,上气不接下气的一阵催。

有记一听,二话不说,炕尾上捞起自己的家伙事包袱,说声“走!”,就出了门,三牛妈心急火燎的跟在后面,两人急急的往河边去。

到了河边,大人孩子已经围了一群,三牛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三牛爸早忘了要揍儿子这回事,急得不停的看三牛的手指头,不停的往外望,看到有记和三牛妈,老远就喊:“有记有记,这里,你快来看看!”

有记扒开人群进去,捞起三牛的手指头看了看,“是毒蛇,不过不要紧,就是一般的毒蛇,这棵树上年年见的。”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一把古铜色的小刀,在三牛伤口处划了十字刀口,一边用力挤,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伤口慢慢地渗出血水来,直到挤不出血来,有记才住了手,摸出点药粉撒了上去。

这么一折腾伤口有些疼,加上爸妈来了又怕被打,三牛鬼哭狼嚎的扯着嗓子哭:“疼!疼!啊啊啊~,疼啊,妈~”

三牛妈抱着儿子的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脸期待的看着有记:“他叔,咋会这么疼?”。

“有些疼,不怕”,有记胸有成竹的讲道,然后站起身对众人说,“各家把自己的孩子领回家,该干啥干啥去,不要围着了。”

围着的人知道法师要起法了,领着自己的孩子散去,没大人在场的孩子也被相熟的叔伯婶子领走了,只剩下三牛和爸妈,有记,和两个相近的叔伯。

“三牛妈,你拿着这个,从三牛伤口上挤点血水出来”,有记说着递给三牛妈一个小盅。三牛妈照吩咐,从儿子伤口上挤了些血水出来递给有记。

有记伸手接过放在地上,以盅为圆心拿白灰画了个半径有一尺的圈,留了一个小口,又吩咐三牛爸把一些黄色的粉粉沿着缺口往树边撒去。“

希望这蛇没走,能把它引下来”,忙完这些有记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黑黑的细管一样的东西,凑在嘴边吹起来,发出一种低低的尖细尖细的声音。众人紧张地盯着树干,听着有记拿着那奇怪的哨子吹吹停停,吹吹停停。(法师清蛇毒最好能找到咬人的蛇,蛇就法死,蛇毒清得容易些快些,找不到就比较麻烦。什么道理?怕只有历来口口相传的法师自己才知道。)

过了一会儿,只见沿着树干慢慢的爬下来一条青绿色的蛇,两尺来长,烧火棍那么粗,一扭一扭的从树下往下盘。

众人大气也不敢出,捏着汗津津的手,紧张的盯着那条蛇从树爬下来,又沿着药粉慢慢的往圈子爬去。有记继续慢慢的吹着他的哨子,蛇爬到白灰圈留的那个口时停了下来,忽然有些烦躁的扭了两下,直起蛇头就往三牛在的方向冲去,吓得三牛妈“啊”的一声叫,抱着儿子的身子往后仰。

只见有记伸手一扬,一把不知道什么东西灰蒙蒙的往蛇头撒去,哨子吹得更急,青蛇又收回了身子,犹犹豫豫的往圈子里去。待到蛇身子全进了圈,有记赶紧用白灰把缺口封上,嘴里开始急急的念叨着,像是念经文。青蛇先是一扭一扭的翻滚,时不时扬起蛇头一甩一甩的,在白灰画成的圈子里烦躁不安的游走,可始终不往圈外去。

随着有记越念越紧,蛇的动作开始慢下来,渐渐的扭得软弱无力,最后蛇身一抖,一动不动了。

有记看蛇不动了,住了嘴,抹了把头上的汗。“好了,把这蛇弄到树根下埋了,把孩子背回家去。”有记说着,把盅里的血水倒在蛇身上,到河里洗了洗接血水的小盅。

留下来的三牛叔拿根棍子过来,先在树根底下掏了个洞,又拿棍子把蛇拨拉进去,埋上。三牛爸背起孩子往家走,有记和三牛妈跟在后面。

到了家,三牛像是蛇毒有些发作的样子,迷迷瞪瞪的被放在炕上。有记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又在伤口上重新划了个十字口,又有新的血水淌出来,先红后黄再有些泛绿放了一回血,直到什么也流不出来,又给三牛重新上了药。

看有记住了手,三牛妈一脸急惶的问道:“他叔,这还要紧么?这可咋办?”

“要几天呢,我给你些药,每天给他早晚吃两回,明后两天,我再每天下午给他来清理一回伤口。过上五六天应该就好了。不怕,还好这蛇只是一般的毒蛇。”有记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包用草纸包的药丸递给三牛妈。

三天过后,三牛的蛇毒基本清完了,又开始皮了起来,在家呆不住老想往外跑。又一次跑到河边时,被他爸碰见踢了两脚,踹回家狠狠的训了一顿,警告他再敢往树上掏鸟去就打断他的腿,三牛还后怕被蛇咬呢,就老老实实的应了。

如今在我生长乡村,地下水层早就被四处挖矿破坏,潺潺的河水已经没有,原来的河床上,偶尔可以见个小水坑。没有了水,树也不茂了,草也不深了,蛇就更不多见,往年间夏天有牛羊吃草时常发生被蛇咬的事,如今也几乎不闻。孩子们都进了学校,大夏天中午下河上树的疯的越来越少了,大人们下地下田也特别注意,被蛇咬伤的事件就很少见了。

偶尔听说有被蛇咬伤的人,也不再请法师,而是直接送到医院,开创引流清毒,再注射血清治疗,比法师起法简单多了。在乡间,很多这样神秘“职业”不可避免的都没落了,除了偶尔有家念经或做道场的,其余时间法师也跟别人一样下地务田,出门打短工。

图片来源于网络

点击下列标题阅读本系列:

《乡间夜谈(一)——喜丧》

《乡间夜谈(二)——打坏的媳妇》

《乡间夜谈(三)——山神精怪要搬家》

《乡间夜谈(四)——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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