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那一场雨

突然之间，生活就打了个急转，没给我丝毫的心理准备。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我几乎摔倒在地。莫名的惊诧之后，难言的痛楚深深地攫住了我。千回百转，辗转反侧，恍惚之中，思绪飘飞了到二十几年前那个下着雨的日子。

那年我十四岁，在二十里外的中学上初二。当时家与学校之间没有公交车通行，学校每半个月放一次假，我都是步行往返。

一个平常的星期天，又是离家返校的日子。像往常一样，我找着借口磨蹭，赖着不想走。

吃过午饭，眼看着天阴下来了，母亲催促我早点走。我本想等天晴后再走，又担心雨一旦下起来，影响了行程，天黑之前赶不到学校。就这样，犹豫再三，我还是踏上了返校的路程。背上书包，母亲叮嘱我拿了个装化肥的塑料袋子防雨。平时我一般会与同村的高年级同学相跟，但恰巧那天初三没放假，想着一个人要独自步行这么远，我心里不免有些胆怯，抬头看看越来越阴沉的天气，我不由地加快了步子。

出了村子，路边是一片整齐的麦地。已是夏初，麦子早已泛黄，开始拔节，一排排站在路的两边似乎在列队为我壮胆儿。从家里到学校要经过三个村庄，就在我刚进第一个村庄时，雨点终于下起来了。一开始，雨并不大，想想还没走出多远，我甚至产生了往回返的念头。

等我出了第一个村子，来到两个村子之间的一片没有人烟的路上，雨就从雨点变成了雨线。我赶忙撑起塑料袋，将一个角反折在另一个角里，做成一个临时的“雨衣”披在身上。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除了哗哗的雨声，就只有我自己快步走路的沙沙声。

孤独和委曲慢慢涌上心头，在这样一个下雨的日子，我，一个人孤单地行走在上学的路上。其实当时我们村也有初中，正巧考初中那年我所在的中学到我们乡招生，作为全村惟一考上的学生我选择了外出就读。如果当初没有出来上学我就不用遭这份罪了，这样想着，泪水夺眶而出。

“雨衣”不大，只能遮住头和半个身子，为了不淋湿书包，我的衣服前面几乎全湿了。泪水和着雨水模糊了视线，透过茫茫的雨幕，我看到两边麦地里的麦子静静地伫立着，即使在雨中，也丝毫没有垂头丧气，而是伸直了腰杆尽情地享受着雨露的滋润，我甚至能听见它们快乐拔节的声音。

在漫无边际的遐想当中，我不觉已穿越了一个村庄又一片麦地，最初的恐惧和委曲也渐渐散去。雨势似乎没有原来大了，我刚想松一口气，却又来到了上学途中必经的一段土路，经过雨水的冲刷，这里已是一片泥泞。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子早已湿透了。稍稍停了一下，想想没有别的路可走，我只好踮起脚尖小心地在泥泞中穿行。

走了将近三个小时，雨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了学校的大门。那一刻，心中竟然涌起胜利的喜悦，就像一个跑马拉松的运动员，在经历了长途跋涉，渡过了一个个难关之后，看见终点时的那种复杂而又激动的心情。

多年以来，当我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年的那一场雨，想起在冰凉的雨中伴我独行的麦子，想起那条替我遮雨的塑料袋子，想起那段泥泞的乡间小道，想起朦胧的雨雾中那空灵的景色，想起那一路起伏变化的心境。

今天，再一次回忆起那年那一场雨的时候，我的心绪平静了许多。雨下得再大也有停的时候，雨不仅仅带来了湿冷的天气和泥泞的道路，还带给我们清新的空气以及独特的风景与体验。

人间冷暖，世事无常。人的一生中怎么可能不遭遇几场雨雪呢？就如同路边那些挺立的麦子，经过风雨的洗礼，它们拔节时更有力，麦穗长得也更加饱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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