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生的心事(3)
1.
李星辰至今记得平安夜那天的情景,街道的热闹把他烘托出一副老年模样。
节日的憧憬压弯了他的腰。
一阵风吹来,他裹紧了衣服。
只是吃顿饭。
他已经开始厌倦,觉得恶心。他觉得那就是鸿门宴。
如今她为刀俎,他为鱼肉。生死不知,好坏不论,他觉得这样下去真的挺累的。
老师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路灯列队为她庆祝,像极了婚礼,满街的行人,三三两两,欢笑成群,为她祝福,她也在为自己觉得开心。
她想开口聊些什么,只是开口就好。
可是他不想说话,拿围巾堵住了嘴巴。
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看着他俩一前一后走着,也在诧异,妈妈和星辰哥哥怎么不说话呢?大人的世界,他不太懂,他只知道有好吃的,喜欢的人在身边。只是爸爸不在。他问妈妈,今天爸爸去哪里了?妈妈摇摇头,在忙。他也就不追究了。他永远在忙。
李星辰也不知道男人去了哪里,本应该是他的责任,却转嫁自己。
以往这个时候,他应该窝在宿舍,慵懒地躺在柔软的床上。
他不想吃饭,不想和老师单独相处。
还好孩子在。就这样沉默地走着。
可突然手里出现了一个小手,拉住了他。
沈之然的另一手拉着妈妈——他的老师,脸红得娇羞。多像一家人。
畸形的爱意。
孩子是小兽。
他……一只困兽。
2.
李星辰最近时常想起中学的事情,一场场美丽的畸梦。
那时他还小,十几岁上下,嘴巴翘成骄傲的弧角。所有的关于两性的大胆言语也只是停留在吹嘘阶段,男生之间的攀比,话语膨胀成一个个小小的硬起。都还在萌芽,都还未长大。
女生在他们眼中成了幻想物。
幻想和女生牵手,幻想女生的体温,幻想女生的舌头。那一定是蛇的信子,缠人,红色的头冒着小尖。
一群人围在一块,偷看一本小说,里面男生和女生,唇舌相接,津液解渴,鸳鸯幻梦,互相说着相爱。爱是解渴的动作。
想象里人人奢靡,女人都是食气的妖精,他们是贪色的书生。妖要吃人,他们任她们吃。心痒蜷成一团,躺在温柔乡。
压抑的空间,闭塞的性事,娇羞的灵魂。
他第一次看小电影是在同学家,一个红色袋子里包裹着黄色的幻想,同学舔着舌头让他看个好东西。
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直到看完他都在恍惚,肉体的缠绵勾勒出荒漠之意。周围的昏暗突显屏幕的明亮,一个盒子里面装进了他对成年人未知的冥想——那一刻,他想起了路边看见的交配的狗。
喉咙吞咽着,空气变得焦灼。呼吸开始急促。
眼睛用来盯着屏幕,一时了无痕。
一时了无痕。
3.
他收到老师情书的那天,在看美国来的邮件,上面首个单词写着“congratulations!”。他的申请通过了。
他的嘴角上扬,再是沉稳的人都该为努力得到回报而高兴。
师兄弟纷纷祝贺他,他心里也为自己高兴。一封邮件带来的华丽乐章在心中演练成激昂的交响乐,他突然想起了朋友对他经常说的那句话,你会有光明的未来。
老师当然也知道,因为是她帮忙申请的,推荐信上是她的名字。不过那时候她还没爱上他。他还只是她的学生。
她收到信息的时候,整个人愣住了。原来时间从不偏袒她,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走的还是会走。无限期地延长幻想不过是自欺欺人。
她也想起自己曾经对学生说过的话,你终究会走,会有光明的未来,而我呢?困顿在学校里,暗自神伤,想着你。一个中年女人的哀诉,声音都是沙哑的。
他听惯了她的表白,跟听她说话差不多,再羞人的话他只当她是在陈述事实。
她倒是不羞了,一切都搬到台面上讲。当然只是当着他的面。
她说她真的爱惨了,变得没有尊严。每次他的拥抱都让她充满涟漪,下面潮湿一片。她想拉他的手过去摸,可最终忍住了,她不想自己狼狈在他的面前。
她毕竟还是老师,哪怕已经低声下气,卑躬屈膝。
她觉得感动他跟感动石头似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做的够多了。足够多了。
只是她不明白对于他来讲,爱是压力,不爱是本能,她做再多只是徒劳,反而适得其反。
对于他来讲,和她最好的关系就是师生,甚至可以是姐弟,但不可能是情侣。
她的道德丢了,他的没有。
他把情书和新到的邮件放在一个界面。天堂和地狱的对比。一个逃离,一个深陷,都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但是心里有一个小庆幸,终究他是会走的。
那时候也许就是真正的逃离。
于是他打开了情书,跟听她的情话一样。
他选择直视。
4.
整个城市都浸染在节日的氛围下,冷漠和热闹交相辉映,灯光和斑驳汇成一条条笔直的马路,像刀子划开城市。
李星辰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外国的节日比春节还热闹,人们洋溢的笑容让他觉得崇洋媚外。连菜单都跟着崇洋媚外。三分熟的牛排在他看来就像是外国人在生啖中国人的肉,国人却依旧洋洋得意。
吃饭的时候,老师不断给他夹菜,丝毫不考虑他说的不要了。在这场话语权的博弈中,他永远被忽视。
就像她说爱他一样。
有次她问他,我都这样做了,你为什么还是不爱我?
他闭嘴不谈,只是冷漠地笑了,老师你觉得实验还需要改进吗?
她则一切让他自己决定,就好像他才是一家之主。她沉浸在爱的漩涡中,一个一个的期望手拉着手跳进城堡里,她要在里面长眠不醒。等待他去吻她。
隔天她又会重新把爱的话题说出口,像在排泄。他竟觉得爱好像是一个肮脏的东西。
他顾自吃着东西,一时尝不出味道,唯一一次对晚餐发表的看法就是结束以后,他说了挺好的,谢谢老师。
她让他把谢谢收回去,不亲密。
他摇摇头,不礼貌。师毕竟是师,不能逾矩。哪怕已经这样,依旧守着道德的礼貌。
他的心思不能崩坏,未来不能倒塌。
未来的直通车在排着队向他招手,那是他唯一逃离的庆幸。
她问他可看过那封信,他点点头,如小鸡啄米,在地上找着东西。
她问他感触如何?他说了和晚餐一样的话,挺好的。
而她却不愿意了,那可是情书,是她的心,她整颗抛了出去,却只换来一句挺好的。
要知道当请求变成要求,期望变成失望时,一只沉默的兽就要爆发了。
她当着孩子的面质问他,为啥不把她的心当回事。是不是觉得全是玩笑?是不是觉得她就是下贱?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女性都得爱上他?是不是觉得他挑起的心思就应该无所谓?
……
………
…………
无数质问的语气倾泻而出,数个泼墨般的幻想与她交臂。她爱他,而他不爱她,甚至不愿配合他。
何其自私的一个人。
何其狂妄的一个人。
何其无心的一个人。
一个女人这样低声下气,这样掏心掏肺,在他面前就是傻子。她觉得自己太卑微了。可是她还是爱他。
她看着他冷漠的脸,竟然还有一丝笑意。她觉得爱被无限期辜负,自己在爱一个冷漠的人。
他依旧没有安慰她,而是看她发怒。
她不想当着孩子面流泪,只好忍着。急火攻心地忍。
她用手机打字,发给他,“别逼我恨你!”
这时店里面一群年轻人大声叫喊圣诞快乐!嬉笑声,吵闹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听不真切。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和苏晨阳的通话,有些话似乎还没说完。
苏晨阳劝他万事留心,一定记得做好记录。
他则不甚在意,她再疯狂也只是老师罢了,不会怎么样的。再怎么着,也是个女性罢了,不会怎么样的。
可电话那头告诉他,小辰,你要清楚世界上的人不都像你想的那么美好。不是说不相信她,而是万事留心。
他并未留心,只是听他在建议。
他实在找不到人讲了,这件事情比天都大,他兜不住了。
于是他说给了苏晨阳,他唯一的稻草。
他就像他的哥哥——李星辰没有哥哥,他在他面前觉得安心。
他告诉苏晨阳,自己好像太自大了,以为自己可以处理的好。就跟他以前拒绝那些女生一样。
可他的老师不是,她像不知道满足的饕餮,他一步步妥协,可换来的是现实的不平等条约。身体被割了一块️又一块。割下来全喂了她。
这不止是身份的不平等,更是性别的不平等。
在她的嘴里,男人是挺立的阳具。是渴望女性的兽。而女人的爱意是恩赐,是祝福。
男人强迫女人去爱他,那是强奸。
女人强迫男人去爱她,是柔弱,是无辜,是弱小,是可怜。绝不是不情愿,男人们不会不情愿。他们只会伪装。
她觉得他就是在伪装。装的不爱她,装的不想拥抱,不想接吻,不想上床。
她从来不听他的话。她的耳朵被爱意蒙住,全是假装。
她说,你是男人,就要做男人应该做的事情。
可他不知道男人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交配?播种?化成黑色的虫子?
他虽然已经长大,可他的性停留在了十一岁。
5.
那年他十一岁。
那年的他深切理解一个词,落荒而逃。
北方的澡堂人多时像在下饺子,形状不一的饺子,蒸腾着,翻滚着。他不喜欢人多,所以起了个大早。
澡堂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他像往常一样洗着,可是又跟往常不一样。有个男人朝他靠近。
起初只是触碰,他以为那是不小心,闪开继续洗。可随后那只手继续往下深入,竟停留在他的身体上。像只苍蝇。
他顺着水流看过去,男人眼里闪着玩味的光。一只黑色的虫正在蠕动。
男人慢慢向他靠近,把他逼在角落。
他一时忘记了闪躲,忘记一切,任男人套弄。
一个洋娃娃被泼了墨。
一切都静止。
生命中的空白画上破折线。
直到白色的,腥臭的毒液,烫伤了他。
他甩下一切,逃了出去。
直到他回到家,才意识到东西没拿,内裤没穿,可是他也不会再回去,里面有只肮脏的虫。虽然当时他不懂男人为何要那么做,可他知道那件事是不好的。
母亲询问他洗漱用品呢,他随口说丢了。和不经世事的他一起被丢了。
他开始时常做噩梦,梦里他被人嘲笑,被眼睛监视,被无数黑色的虫子爬满。纵使他使劲逃脱,可呜咽的声音只停留在喉咙处,发不出声。他呐喊,他尖叫,他想叫母亲看看他被人做了什么,可又不敢开口。他明白一旦他说出口,他的纯净成了肮脏,他的身体成了臭虫,他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说就没事,不说就不存在,不说就没人知道。
整个人呈肮脏的纯洁。
少年的心事被封存,他有了秘密。
一个个黑色的躯壳,一个个膨胀的疯长,一个个恶心的畸梦。
直到看过碟片,他才明白他不仅是身体被猥亵了,还有无数个能够空白成长的梦。
他被黑色顶出了童话,被猥亵封住了嘴巴。他是男人,却被肮脏润湿,被毒液烫伤,他一个个开心的梦想被一个大手遮住。
无力回天。
原来男人的下跪不止是为了祈祷。原来不止是男女可以“那样”。
那时候他还天天被小女生写情书。里面是粉红色的气泡,一个个当他的面破碎开来,说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着装,喜欢他的干净,跟其他男生不一样。
可那次以后,他明白她们喜欢的只是表象。他不再干净,不再无辜,不再不谙世事。甚至,他比其他男生更脏,他们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干净的人不会发愣,应该立马推开。更不会沾上别人的液体。
黑色的不是大虫,而是自己,有一刻他居然觉得那样是舒服的。
他开始嫌弃自己。
某天清晨醒来,他的内裤里一片潮湿,一阵腥臭,他最终成了他厌恶的黑色的男人。
他把内裤丢进了垃圾桶。
一时发愣,原来他和那个男人一样肮脏。
他仿佛听见男人冲他说,“呀——来吧,全给我!”
全给他错过的一个又一个应该有性教育的课堂。
可这不过是正常的遗精,他不知,他拿过错来强压自己。
生理课上他希望老师讲一下这些事情,可老师一笔带过,避讳莫深。只有不好的事情,大人们才会这样隐晦。
没人告诉他,老师没有,父母更没有。他们从一开始都避着他,躲着他。中国人的晦涩此时被发扬光大,他躲在角落里暗自发酵。
可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的话,他就会明白,肮脏的从来不是他,而是对他做那件事情的人。
他是受害者,他没罪。猥亵是罪人的罚单,不应该开给自己。
这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可没人这样告诉他。
也许从他问母亲关于性的事情,没被拒绝,没被鞭笞,没用斥责的口气告诉他少问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是以正常口吻讲出来就对了。一切都回到正轨,可教育从一开始就错了。
之乎者也只适用于课堂,魑魅魍魉才在人间。
他在无数个噩梦以后选择了接受,他继续乖乖地坐在课堂,继续欢笑地接受赞美,只是后来他接到女生的情书都会藏起来烧掉,他知道自己不配。
接受成了默认的座右铭。
这是她永远不会知道的事实。
他讨厌这些。所以他拒绝。
她现在说要恨他。他不知道怎么回复。
她继续说,爱和恨隔了一线,她的恨和爱一样,很疯狂。
他更是不知道了。
因为这里面从来都没有他,只有她自己。
他只有起身,到学校的时候,他回复道,老师,你自己开心就好。
她则瘫坐在平安夜的街道,红了眼睛,霓虹的乱射让她眼花。她看自己都看不真切了。
孩子已经被送回家。
丈夫也不在家。
她在这一刻,下了决定,她决定恨他。不爱那就要恨,没有选择。
爱……然后恨……
她觉得她掌握了爱情的真谛。非爱即恨。
她又想到了林黛玉,可惜了她。满是爱意却空死床头。有何用?要么得到,要么破坏,谁都别想得到。
她不可怜林黛玉。
只是觉得她一定不要做那样的女人。
眼泪还是一样地流,她觉得这是女人的另一项特权。
6.
老师说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他问道,哪里不一样。
她说是感觉。他看起来太干净了,少了男生的汗臭和粗鲁,多了女人的细腻和温柔。一个这样的男人好像是上帝为她的专门制造。她感谢上帝。
他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娃娃。从小就是。
母亲觉得他乖,朋友觉得他善,老师觉得他好。可他只觉得自己装的很累。他的心思被塞进一个又一个虚假的套子里,不敢声张。他活成别人希望的综合体。他累了。
电脑的背面露出一团黑发,是他的师弟。黑色的有种欣欣向荣之意。师弟常说,师兄等你去了美国,一定不要忘了他,最好铺好路,也带他一块。这叫什么,这叫幸福的共同体。
他记得以前的自己满口答应。
可是现在他不敢回答。因为一旦回答是的,他觉得自己在被强奸。在被爱意强奸。
他不自觉想起那天老师趴在他耳边讲,你不知道为了让你出国,我废了多大劲,求了多少朋友。这个老师还是她在美国时候的老师。
他只好说谢谢,带着谨慎的意思。一句谢谢捧着小心,好像他是因为她才会优秀。
平安夜过后,她给他发了一封很短的邮件,可在他看来比情书长太多。引申的意境是个史诗级的记过书。
“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依靠我才发表了这么多文章。不过是依靠我才申请下来了美国的offer。没有我你李星辰谁都不是。就算这样还不知道感恩……呵呵,可能对于某些自私的人来讲,感恩是永远不会的。只知道利用别人,勾引别人,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怕告诉你,李星辰,你美国去不了了,就凭你?没有我,你啥也不是。真后悔爱上你。”
他反复看了两遍邮件,一个字没拉下,标点符号也进行了熟读。
她说的恨就是这样吧。她说了别逼她恨他。原来就是这样。
他又把情书调了出来。上面写着,“李星辰,我爱你的才华,不止是你的样子。我生平没有这么崇拜过一个人……我相信你是一个纯洁的人……你身上无限温柔……如果可以成为你的妻子,一定很幸福……你就让我自私一下,喜欢你,你就权当是配合我——一个爱里不得志的女人,一个卑微的女人……我丝毫不后悔爱上你……”
他也熟读了情书。
他并未被她的恨意吓到,只是他不明白,上下两封信,竟出自同一个人。他甚至确认了一下。有姓名,有出处。
他知道自己没看错,只是想确认一下。就跟他每次反复确认门是否关了一样。
他也恐慌,不是恐慌恨意,而是恐慌他可以这么轻易被否定。
她的爱和恨,截然不同。判若两人。或许她本来就是两个人。他只见过其中一个。另一个躲在岸上暗处,嘲笑他。
爱的时候,她说他全靠才华。恨的时候,她说他全靠她。
她全凭自己。
回寝室的路上,他看了看冬夜的月亮。这个冬天好像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开始考虑怎么跟别人解释,他不去美国的事情。事实只能讲一半,有一半他要烂在肚子里。是说自己不想出国了?还是说不想继续读书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依赖别人,可那是他的老师。他要求学,她主动帮了她。他信她。可他不知道女人的爱意从来不是公私分明,总是欢喜参半,总是互相拉扯。哪怕她总在吹嘘自己。但是她还是女人。
他现在唯一后悔的是,事未定性之前,自己太早说出了口。弄得骑虎难下。谁是虎?她。入了景阳冈,谁都别想醒着走出来。也许他也可以干三碗酒,凭着一股醉意,杀出重围?
母亲说不要骄傲,要戒骄戒躁。可是他没有骄傲。
本就是板上钉钉,本就是水到渠成。
只是事有变数。他的板子被人扔了去。因为确实是她帮忙钉的。
他不后悔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跟别人解释了。
他又看看月亮,他想它告诉自己。
月亮不会说话,他更不会了。他无法说服自己一个理由,不去恨她。
第一次,他心中也开始出现了恨字。他发现在这些面前,自己无能为力。
她爱他。他不爱她。他依旧要负责。好像绕口令。
但是这样又能怎么样呢?真的去同意她?做她口中男人应该做的事?他深知自己做不到。干脆杀了他。
所以鱼和熊掌只能舍弃,不是舍其一,是两者都不要。
跟月亮一样,李星辰也是有一个。
他理理头发,大不了重新开始罢了。现在,只是缺少一些勇气罢了。
他知道终究他会有一切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深呼气,又看看月亮,定了定神,又想起朋友的那句话,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