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鬼

某一天上午十点，镇中街上来了一个汉子，五短身材，穿白衣，牛鼻子短裤，洒鞋，带一个草帽挡住脸。肩上挑个扁担，扁担的两头挂着两个空筐。

街上很热闹，两边做买做卖什么人都有，那汉子把挑子放下，扁担放在空筐上，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白纸上竖着写着两个字收鬼。他把纸放在筐边上，然后双手抱肩，蹲在挑子边上，脸冲着地。

离汉子一箭之地，有个小酒馆，从里面出来一个老头，天热光着膀子，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边走边扇。

后生，你这要干啥？

汉子连头都没抬。

老头凑近了看了看这两个字，笑了。

鬼咋收啊。

有就知道咋收。

有病。

老头摇着扇子走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钟头，来了一个城管。一边和摆摊的人咋呼着，一边往汉子这边走。

汉子打算把白纸收起来，城管还是看见了。

收鬼是怎么个意思？

写错了，我想写收酒鬼酒。

城管狐疑地打量打量这汉子，也走了。

正午十二点，太阳狂照，人影在脚边上缩成了一个团，大家都吃午饭去了。街上变得很静 ，就剩下汉子一个人。

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穿一身灰色的阿迪达斯运动服，胶底鞋，手里拎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袋子很重，那个男人身子打着斜，勉强能把袋拎离了地。

汉子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啥货。

男人把塑料袋重重顿在地上，喘了半天气儿。

一对嫩口，有牙。全的。

汉子把腰直起来了

过个价吧。

俩人拉了拉手。汉子摇摇头。

让点儿？

中年男人脸上表情不好看，不过还是又过了过手。

就这意思了，要不是急用，我还养呢。

你养不了。

汉子从腰里伸手，拔出把刀来，在自己手臂上一蹭，一条血口子，

中年男人把头凑上去舔了一下，露出满意的表情。

公道。

过筐吧。

有牙小心点儿。

汉子双手抓住袋子的两角，和中年男人对视了一眼。

搭把手呗。

中年男人皱了一下眉，伸手抓着袋口，俩人喊了一句：“起！”

袋口朝下，对着前面的筐使劲一抖。

袋里什么也没倒出来，只看见筐子微微一晃。

俩人费力地往另外后面的筐那边挪了一步。又把袋子提起来，准备往下倒。

一片云彩飘过来，稍微挡了一下太阳。

筐明显晃了一下，汉子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中年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觉得有些理亏。

没事吧？

还行。

一阵小风吹过，袋子摇了一下，像是空了。

中年男子把袋子一团，塞到运动装侧面口袋里。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盒中华，自己点了一支，又给汉子点了一支。

汉子接烟的手一直在抖，中年男人有点担心。

你行吗，这两玩艺儿要是跑了可是个事儿。

汉子使劲吸了两口，把烟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走了。

那男人干笑了两声

再会啊，有货再过来。

然后朝着来的方向又走回去了。

汉子看着两个空筐，盯了好一会，又看看那个男的，已经走出老远了。这才一哈腰，把扁担扛在了肩膀上，直了几次腰，才勉强走起来。

脚下打晃，就像踩着棉花一样，没走几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两个筐都翻了。

隐隐传来几声咯咯的声音，就像是老鼠咬木头一样，汉子挣了两挣，不动了。

土地上出现了几个淡淡的脚印，向着那个中年男人的方向走去。

天渐渐阴了上来，空气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像是旧棉花烧焦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