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的信

冥界忘川彼岸，彼岸花引渡灵魂。

在那幽暗无人的归途上，大批大批血红妖冶的曼珠沙华盛放着，迎来世间疲惫的灵魂。在黑暗寒冷的道路上，唯有这一抹火红的色彩，指引人踏向幽冥之狱。有花无叶，暗溢诡香，当灵魂穿过，忘却前世种种，痴恋幻化成花，永留彼岸。

也有不甘的心，贪恋放不下的人，那便堕入忘川河中，苦等千年，一世又一世，远远看着那人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千年之后若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前生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的人。

序

起初，我只是无涯谷中一株杜若。谷底幽深，溪水潺潺，偶有蜂鸟来聚。谷中一日，世间百年，人迹罕至。身边，是一颗小小的青石，风雨来袭，有所依靠。在无涯谷，时间似乎被神明宽裕，谷中宽敞，滴水仍有回响，但谷口狭窄，青天不可见全貌。

那一日，你坠入谷中，因着千年藤蔓的阻碍，不至于丢了性命，却也重伤昏迷。那时，我远远看着你，不曾知那样的凝望在后来成为了我千年的等待。两日后，你终于醒了过来，墨青色的长袍已经破损，你挣扎着撕下一块来，包裹住划伤的小腿和手臂。忽然朝我笑了一下，说，原来你不是我梦中的幻象。

时间真的是一样很奇妙的东西，记忆也是。或许就是这毫无头绪的一笑，或许只是那天的阳光特别好，从狭窄的谷顶，穿过繁茂的枝叶，撒下来的星星点点的光，无一意外，全数落到你的身上，宛如神祗一般，天地旋转，雾气缭绕，我小小的思考和律动，在时间里停止。

后来你养好了伤，等来了救助你的人，你走了。

你有过迟疑，或许不是为我。于你而言，我只是这山谷中一株卑微无言的杜若，摇曳着我柔弱的茎叶，托出一小朵半开的雪白色的花蕊，山中独自开，夜幕随将落。半月后，你回来了。用一个小小的瓷盆，挖了周边的泥土，把我带走，连同那块青石。后来我才知道，所谓命运，是逃不掉的。

那一世，我陪伴在你的案头。每日听你读书，看你写字。偶有寒风入夜的日子，你关上窗户，燃着一盆取暖的柴火。清苦的书生无人问津，在梦中的呓语都是三书五经。终于到了科举的日子，你上京赶考去了。柴门紧锁，荒凉的山里时不时大雪封山，你说明年花开之时，就会回来。

我时常在祈祷，愿上天怜悯，赐你功名。

果然，你中举而归，高头大马，锣鼓震天。街上人人出来庆贺，很快你有了新的府邸，华服在身，威严不可同日而语。有人说你不过也是那官场中人，多少赤子之心，最终难逃物欲横流。我却相信你，因为你的高头大马上不了荒山，你下马，独自一人上山，回到我们的小屋。那一日，距离你金榜题名，已有三年。

你本也是好人家出身，因地方贪官栽赃陷害，父亲锒铛入狱，母亲悬梁自尽，少年明亮的眼睛从此蒙上了一层云翳。在叔父家讨生活，因忍受不了叔母的冷言冷语和毒打，在一个雪夜里逃了出来。你说你忘不了那个雪夜的冷，四周白茫茫的大雪，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