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吃札记(一)
(一)
想来想去不知道从哪里讲起,今天晚饭买了一小块火腿,于是就从火腿讲起好了。
从还是个小孩子时候起,我就知道金华火腿很有名了。因为母亲的同事在浙江,每次拜访都会提上一大块包装好的火腿,漂亮的包装盒上标注着大大的金色字体“金华火腿”,但可惜的是,家人做之每每不得其法,煮汤偏咸,炒菜也不知如何调味,从来没有体会到金华火腿为何美名远扬的原因。
后来我自己搬到了浙江,每每回老家馈赠亲友动辄选择送商店里切割分好的火腿上方,但亲友同学问怎么烹饪,则一律回答我也不知道,请君自行摸索。于是大家笑言我送东西完全不自身尝试,而是将众人当成做菜小白鼠,坐等着谁能发明个北方菜系运用火腿的先例。事实证明,果真失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样,一方的特产也是在本地人手里才能发挥出最美妙的味道。
某年冬日,随实验室去安昌古镇。午间就餐于河边一家农家菜馆,席间有一道江南名菜——腌笃鲜,味尤鲜美。冬笋清爽甘澈,咸肉丝缕鲜明,火腿鲜美无匹,汤色微白,回味绵长,一菜几乎顿悟了江南美食的真谛。温柔细腻,敦厚绵长,却又回味深远,直达吃食人的心底。主人家自述笋是新挖的冬笋,火腿与咸肉全是自家所手制。由此可知以往那些假托的“农家乐”饭菜之粗糙矣,不过是草草过场,未能如此间之用心。席间还有一道安昌特有酱油腌制的腊肠,油汪汪,颜色极妙,我这般清淡饮食的人也为之食指大动,更何况嗜肉之人。临走时候,同行的人几乎人手一提腊肠,一挂咸肉,一方火腿。这大概就是能够长久留存的江南小镇最美好的关于“吃”的记忆罢。
《雅舍》中老先生谈到了带有菱形方格的美国火腿。高中读到这段的时候颇令我向往。然而后来真人到了美国,却觉得名不副实。或许是因为老先生吃的比较高级,而我身处米国的穷乡僻壤,并没有什么高级餐馆让我体味文化交融的美妙。在超市中买的火腿,往往因为不熟悉而盲目选择,导致千奇百怪的失败。有的火腿干巴巴的,让我人生中第一次亲身实践了二战记录描写中的“吃火腿犹如啃锯末”的感觉;有的火腿明显没有调味,煮出来味道非常奇怪,并且咬都咬不动,最后只能无奈地付之垃圾桶。总之在美国简单的旅程并没有挑选到合口味的火腿。
后来因为一些工作原因,到德国住了一段时间。毕竟久闻德国香肠火腿的出名,内心还是颇为期待的。实际尝到了也还不错,尤其是纽伦堡出产的白香肠,我所停留之地离纽伦堡颇近,因此当地超市中纽伦堡香肠都是满满的供应。佐上巴伐利亚州初秋特产的一种白葡萄酒,平底锅煎的焦脆的厚片香肠,足以让人惬意地欣赏夏日欧洲悠闲的时光。高纬度的阳光,整洁的街道,家家户户的窗前悬挂的花花草草和漆成五颜六色的门板墙壁相映成趣,而这一切在简单的露台上尽收眼底,伴着起泡酒和烤香肠,人间之怡,莫过于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