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金瓶梅》四十三：瓶儿希宠，金莲市爱

当夜，两个尼姑和吴月娘聊得投机，就在吴月娘房中睡了。当女人们聚在一起，难免就会聊一些八卦,尼姑看到李瓶儿的儿子还个愿醮竟做得如此热闹，尼姑子也不免为吴月娘鸣不平，无意间问起吴月娘有无孩子的事，一句话就问到了吴月娘的痛处。吴月娘坦然将当天夜里滑了一跤，把肚子里几个月大，已经有人形的胎儿摔掉的事对尼姑子说了。两个尼姑子自然表示同情，但同情之余也不忘宣传自己的业务。说有一个薛师傅的符水药，怎样可以让女人生出儿子来，并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自古以来，与看病开药的医生并行于世的还有发明各种土方子的巫师神婆，甚至到现今，依旧有很多人在求医无路之时尝试这些土方子。按照现代西方的医学理论，盛行于中国社会几千年的中医理论之中，都有许多难以解释甚至不合理的地方，更不用说这些由巫师神婆发明的土方子，能有一丁点科学的成分了。一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前，中国的许多底层民众，特别是在农村，缺乏必要的教育，智识不开，民众清一色的没有基本的医疗常识，有疾病大多是到寺中庙里，求一副符水药，这些土方子几乎成了这些人唯一的救命稻草。就连咱们的开国伟人，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在其自述著作中也有提到过喝庙里的香灰水治病的事。

闲话勿叙。上回讲到，官哥到庙里寄名的日子是正月初九，这一天正好也是潘金莲的生日，西门庆似乎是真的忘记了潘金莲的生日，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从庙里回家。西门庆为何选在这一天为官哥寄名？难道是真的忘了潘金莲的生日吗？我觉得可能性不大，虽说西门庆已经有很长时间不去潘金莲房中，但是毕竟是一家子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使忘记了，多多少少也会有人提及。在我看来，把寄名的日子安排在这一天，更是在有意打压冷落潘金莲。不过作者没有明说，我们所做的都只是猜测，各种原因都有可能。

西门庆也是一夜没睡，一回来就径直走到书房中睡着了，还没看过自己心爱的孩子穿上小巧可爱的道士服会是怎么样子。落后，吴月娘叫李瓶儿给孩子穿上道士服，抱去给西门庆看。来到书房中，谁知西门庆睡得死猪一般，怎么叫都不醒。于是众人想了个好办法，将官哥放在床上，由孩子去叫醒西门庆。西门庆睡过一阵，被孩子弄醒，看到自己的儿子穿着道服在眼前，欢喜得眉开眼笑，赶紧抱到怀里亲嘴。这画面看着温馨，但是却如冷刀一般扎在旁边的潘金莲的心里。潘金莲估计是又想起自己的生日被官哥的寄名给冲掉，更是伤心不已。

潘金莲哪肯死心，到晚上时分，重新装扮，书中说“走到镜台前，把鬏髻摘了，打了个盘头楂髻，把脸搽的雪白，抹的嘴唇儿鲜红，戴着两个金灯笼坠子，贴着三个面花儿，带着紫销金箍儿，寻了一套大红织金祆儿，下着翠蓝缎子裙：要妆丫头，哄月娘众人耍子。”

潘金莲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丫头，打算哄众人笑，希望可以重新成为这个家的焦点，受到大家的关注。打扮好之后，先是给李瓶儿看，把李瓶儿笑的是前仰后合，为了配合潘金莲表演，李瓶儿拿出自己房间里的红布手巾盖在她头上。在路上又遇到了陈敬济，陈敬济也表示愿意配合表演，在前面打头阵。一行人走到吴月娘房内，诓吴月娘说西门庆又花十六两银子，买了个十五六岁，会弹唱的丫头，已经用轿子送过来了。起初吴月娘还不信，说怎么没请示过她就买丫头了。随后来安在前头打着灯笼，李瓶儿在后面跟着，潘金莲搭着盖头，穿着红衣服跟在最后面进来。玉楼、娇儿都来看。玉萧挨在月娘身边，想表现大丫头的身份，道：“这个是主子，还不磕头哩！”金莲插烛也似磕下头，却忍不住先自笑了，玉楼早瞧出破绽，假装着道：“好丫头，不与你主子磕头，且笑！”逗得月娘也笑了。

作者写潘金莲这一段扮丫头引逗众人笑的情节，似乎有点不符合潘金莲的性格，从小说一开头，潘金莲自嫁给武大开始，就是一个很强势，在各方面都要压人一等的角色，尽管嫁入西门府上，在出身、背景和实力都逊于其他各房太太的情况下，也是不卑不亢、誓与其他人争斗到底。如今通过自放身段，屈身扮演一个丫头的做法来引起家里人的注意，看起来似乎更是一种作者戏谑的成分。从另一个方面看，潘金莲的地位日趋下降，西门府中焦点的属性也在慢慢失去，通过此举试图重新引起关注，重新成为焦点，似乎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之举。真是可怜，可悲。

闹过一阵，西门庆来了，大家也打算骗西门庆一下玩玩。月娘也不说话，玉楼道：“今日薛嫂儿轿子送人家一个二十岁丫头来，说是你叫他送来，要他的。你恁大年纪，前程也在身上，还干这勾当？”西门庆笑辩道：“我那里叫他买丫头来？信那老淫妇哄你哩！”玉楼拉月娘作证，又叫玉箫拉丫头出来。那玉箫掩着嘴儿笑，又不敢去拉，走转来说道：“他不肯来。”玉楼道：“等我去拉，恁大胆的奴才，头儿没动，就扭主子，也是个不听指教的！”西门庆在一边听着明间内还在斗嘴，不一会，灯影下却眼见潘金莲打着揸髺装丫头，笑的眼没缝儿，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了，玉楼和月娘还在帮忙打趣。

玩过之后，到晚饭时间，大家围桌吃饭。席间，潘金莲带着丫头装扮来给西门庆敬酒，西门庆看着灯下潘金莲浓妆艳抹的可人模样，不住向金莲传递眼色。金莲领会其意，走回自己房里，去了冠儿，只挽着杭州缵，重匀粉面，复点朱唇，预备下一桌齐整酒菜等待。不一时，西门庆果然来到，二人欢喜吃酒，自然，当夜西门庆就在潘金莲房中过了。潘金莲的这出cosplay戏，不知是无意之举还是有意为之，但至少成功的吸引了西门庆的注意，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正是：金铃玉坠妆闺女，锦绮珠翘饰美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