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心染——第七章
第七章
- 洛川王朝末年/云流四十八年
苍白的男子负手站在青国城楼上，他的身侧，年轻的青王和他一起，看着中州的方向。
“诺伊，你可曾后悔过你的选择？”
这个日后险些覆灭整个大漠的男人此刻脸上却有着无限的迷茫。
“我也不知道。”
“生死，这个问题太大了。诺伊，你一直追寻下去，会触及到某个终极，我怕，到时候……”
“怕什么，神么？”诺伊突然提高了音调，“青靖，你觉得有神么？”
年轻的青王沉默了片刻说：“我想是有的，至少这可以让我活得心安理得。”
诺伊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那北蛮族呢，难道也是在神的默许让他们肆意践踏这片土地？”
“我想，神有自己的考虑，或许是为了均衡。”
“均衡？”诺伊冷笑了一声，“别逗了，中州那些洛川的贵族养尊处优，却让青族玄族抵抗西北的洪流？玄族避让了北蛮族，玄九在南边一点的地方称王，现在就只剩下青族独自面对那些野蛮的生物。你觉得公平么？”
“均衡并不是公平，我始终相信，神有自己的考虑。”
“青靖，你错了，神只是把这片土地上的人当成玩具，他们只想拿我们的痛苦取乐。”
“那又怎么样呢，”青靖平静地说，“就算是像你说的那样，至少我们可以活着，哪怕痛苦，也可以活着。”
诺伊愣住了，他转过脸，看着无比平静地青王。在一瞬间他明白了有一些人，最终会分分道扬镳。
“也许你才是对的。”苍白的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也许，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甚至是最后一次对别人做出妥协。
青靖突然张开双臂说：“既然不会改变决定，就去追寻吧，如果可以，代替我去把那些神踩在脚下吧！”
诺伊的眼神在一瞬间变了，那个大漠的捍卫者，对于自己的神灵无比坚定地信仰着，但是在这样分别的时刻，却说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如果可以，代替我去把那些神踩在脚下吧！
即将远行的白发男子点了点头，他抬头看了许久天空，然后收回视线，看着青靖说：“虽然无法完全看清，但是我可以确定，你曾与一个可以搬运星辰的人擦肩而过，青族的命运也许会因此改变。”
说完他就转过头，独自离开了城楼。
青靖看着刚刚诺伊看过的天空，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但是他对诺伊刚才的话却没有丝毫怀疑。这个曾经独自穿过西北大荒地的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人信服。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就算是青靖，也只知道，他从一个神秘的宗族中逃离，那个在比西北大荒地还要深的地方的神秘宗族，被诺伊称作——幻。
九天之上，那些星辰交错的地方，光影被无情地裁剪，戴着面具的神灵，左半边脸露出悲伤，右半边脸露出欢乐，他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但是他对这世上的一切了如指掌，他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星辰不停地运移，为下界投下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 天武九年，青城的深处。
“父亲，”青夜若恭敬地对床榻上的青靖行了礼，然后接着说，“我们抓到了鹰神教的圣女。”
“哦？”青靖有些浑浊的眼神中发出些许光亮。
青夜若递上一份文书，同时解释道：“儿臣有一个计划，用鹰神教的圣女，和长孙轩换青州安宁。”
青靖嗯了一声，看着手中的文书，突然他皱起眉头：“鹰神教教主之女？”
“是的，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墨烟雨很有可能是那个人的女儿。”青夜若一边说，一边看着青靖的表情。
青靖没有露出青夜若预料中的惊讶，太多的年月让他对惊奇已经失去了兴趣，他叹了一口气把文书递回给青夜若说：“照你说的做吧。”
“是！”青夜若接回文书准备告退，突然青靖说：“对了，那个人有消息么？”
青夜若一愣，随机摇了摇头：“自从五年前那件事后，他带着那几个人回了中州，从此就没了消息。”
“我听说，他在中州收了两个徒弟，”
听到这话，青夜若心里一紧，他知道，青靖也有自己的眼线，甚至遍布整个青国，整个中央大地。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说：“是的，具体什么时间收的我也没有派人详查，一个是中州人称云中仙子的落锦，另一个是现在正在中州沸沸扬扬的飞雪城的城主萧红玉。”
“我知道了，”青靖点点头，“落锦不知何人，但是萧红玉我有点印象。”
青夜若一愣：“父亲，认识此人？”
“当年洛川王朝尚未覆亡，我曾有几次前往洛都面见司空皇帝，当时在红袖山庄见过这个女娃娃。”
青夜若点了点头，父亲这一生见过无数人，一个能让他记住的小女孩，显然不简单。
“行了，其他事情，你自己拿捏吧，不必在向我请示。”青靖摆摆手，于是青夜若顺势告退。
“落锦，没想到你竟然是那个人的徒弟，诺伊，看来你在中州，算是让我白担心了。”青靖微闭上双眼，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苍白的男子。
如果可以，代替我去把那些神踩在脚下吧！
这一年，年轻的长孙冥在龙骨雪山的冰河中捡到了一个弃婴，把这个濒死的孩子带上了雪山医救，并取名长孙芜道；同年冬天，长孙武的爱妃甄瑾在先帝祠自尽，留下一个刚出生的女婴，怀有身孕的玄舒皇后执意将她带到镜城，幻主人答应她抚养这个孩子，并给她取名甄婉。
这一年，仓央秀吉还在雪山修习佛法，那个叫长孙婕的人还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中；这一年，慕容泉和徐若雅的女儿慕容彩裳已经学会叫慕容柒姐姐；这一年，冷菁离开红袖山庄来到飞雪城；这一年，十刺中唯一不杀人的颜北星还叫白晗……这一年，很多人老去，然而，更多的人刚刚来到人世或是刚刚登上大世界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