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通知之后（一）

北方的冬天就快要过去了，最近隔两三天就下一场雨，雨也不大，落在屋檐瓦片上，造不出多大的声响。每次下完雨，第二天的天气就格外的晴朗，即使是刮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得冷。

“下一个！李有国？你是叫李有国吗？”
“是的，我来办出入证。”李有国把口罩摘下来，弯腰对着窗口说话。
“把口罩戴上！公共场合为别人着想一下啊，回家再摘。”
“好好好。”李有国马上戴上口罩：“这个是房东给我的证明，你看一下。”

这个地方一点儿没有大城市的样子，更像是个外来人口集中地，满街的吃食店，超市和网吧，很多来打工谋生存和刚来这个城市工作的年轻人都住在这里，这里消费不高，日用品齐全，就是位置比较偏远。

自从通知下来后，这里的管理变得很严格，外来人员一律不许进来，也不许里面的人出去。

住在李有国隔壁的是一个40多岁的外卖员，李有国叫他老唐，老唐在通知下来的第二天还出去送外卖，结果被堵在外面不让进来，给房东打电话接人，房东破口大骂：“为了几个钱呀，指着给发大财呗？不知好歹的东西，赚的钱都不够自己买棺材的。”房东把人接走，一路没停过嘴，老唐没理他，只听着房东骂街，好在街上也没人，大多数店铺都是关的，让他骂吧！等到老唐走进自己的出租屋，字正腔圆地小声说了一句：WCTMLGB

办完出入证，李有国回到出租屋，看到老唐闭着眼睛坐在外面的院子里晒太阳：“你赶紧去办出入证呀！”
老唐没睁开眼睛：“有啥好办的，等解封了，不就都能出去了。”
“你这办了出入证，能马上出去干活呀！”
老唐睁开眼支起身子说：“我看看你的什么样，有这个东西，就能随便进出了？”
李有国递给老唐：“肯定可以呀，我指着这个今天去进货呢！店关了一个多月了，关一天亏一天的钱。”
“房东没给你减租呀，不是有通知说，可以免点儿嘛。”
“没提这茬，上个月我还是交了，这过两天又要交，我想不管减不减，先把店开着。”
“我估计没戏。”老唐把出入证还给李有国：“你不提，他肯定不会先开口的。”
“再说吧，我下午得要把货进过来，都和那边说好了。”

李有国回到出租屋，在门口就听见红艳在打电话：“严不严重，叫你奶别出去瞎跑，全都不让出门，她总喜欢到处逛嘞。行了，有事打电话。”红艳看到李有国回来了，又对着电话说：“你爸回来了，你跟他说两句？”

李有国接过儿子的电话，听说了奶奶在老家感冒发烧，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这次的疫情，应该只是夜里出去的时候吹了风。李有国叮嘱了几句，夜里睡觉警醒点儿。

挂掉电话，红艳问：“出入证办出来了？”
“嗯，是的。”李有国把出入证递到红艳手上：“下午我就出去进货，准备明天开店。”
红艳翻来覆去的看上面的字，说：“你跟房东说了不，开店是不是让要经过他一下？”
“经过他搞什么？我正常开我的店，他正常收他的钱，不相干。”
红艳下床，穿上拖鞋站到镜子前梳头发：“还是要说一声，别开到一半居委会过来给关了。”红艳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转过身对李有国说：“你办出入证，问居委会了没？可不可以开店？”
“哎呦，忘记了问。”又接着说：“隔壁理发店都正常开业了，有什么的。”
“你啊，搞什么事总是想当然，不问清楚，瞎搞一场。我们做的是麻辣烫，每天人来人往的，居委会不过问才怪，到时候房东又站到街上骂。”
“骂就骂，他是什么人，谁不清楚？”李有国变得激动起来：“你看着他总是骂人，哪次是占理的？别看每次骂得欢，丢自己人都不知道。”
“你跟李德说了没，我们明天开店？他什么时候过来帮忙？”
“他过得来？我们那里最严重，幸好今年我们被拦下来了，要不然也是被困了。”
“过不过来是一说，你跟他提了门店房租了不？”
“他知道的！你什么事总是喜欢操个心。他不过来能干嘛，这两年不是我们，年底他还有钱结婚？”

李德是自家的小侄子，没上什么学，总想出去闯荡个名头。李德他爸到处找人，看看谁能带一把，出门在外有个人带着，不求混得怎么样，能对付过去就行。这就找到了李有国，拉到家里喝了几顿酒，每次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骂儿子不争气，紧接着话锋一转又说自己的儿子能吃苦，可以让他出去历练历练。麻辣烫的店算他们家入个股，每个月赚多少，看着给李德生活费就行。总之，李德算是跟李有国来到了这里，就在门店后面的仓库里摆了一张床，吃饭、洗漱什么的都在李有国这里。

李有国脱了鞋盘坐在床上，点起一根烟，猛吸一口后缓缓吐出，说：“早点儿做饭吧，吃了去进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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