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神话世界的天空，是巨人伊米尔的头盖骨
明年马上就要迎来《权力的游戏》大结局了。作为原著《冰与火之歌》的作者，乔治•马丁早在2015年底就透露，“我希望有一个苦乐参半的结尾。”马丁是《魔戒》迷，他坦言自己“杀人如麻”是受了托尔金的影响，而苦乐参半的结局构思，也是因为欣赏《魔戒：王者归来》的结局，“我认为托尔金设计的结尾非常棒。”
托尔金被誉为“现代奇幻文学的开山鼻祖”，他在《魔戒》及《霍比特人》等作品中，再造了一个精灵、矮人、人类、巫师、恶龙、兽人生活其间的中土世界。“中土”一词，源自北欧神话，就像善于制作武器的矮人，其设定也与北欧神话里的如出一辙。而《冰与火之歌》里，对漫长的冬季的恐惧、亡灵大军、三眼乌鸦、承载历史记忆的鱼梁木……也都可以在北欧神话找到原型。北欧神话，为何能为这些奇幻经典提供如此丰富的营养？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它蛮荒粗粝、剽悍有力、残酷悲壮，具有浓厚的异教气息，特别适宜构建异世界。
北欧神话世界的天空，是巨人伊米尔的头盖骨
奇幻名著《美国众神》的作者尼尔·盖曼说，如果必须选出最爱的传统神话系列，“我的答案大概是北欧神话。”但北欧神话很多故事失传了，出于热爱，尼尔·盖曼历时8载，查阅无数典籍，“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尽可能准确地重述这些神话故事，并尽可能生动有趣”，于是，就有了这本《北欧众神》。
北欧神话世界的天空，是巨人伊米尔的头盖骨
《北欧众神》脉络清晰，结构严谨，从一切的诞生写到众神的毁灭，始于冰火，灭于冰火。众所周知，北欧终年低温，冬季漫长严寒，冰川矗立，火山也不在少数，仅冰岛一国，就有火山100多座，其中活火山30多座。所以北欧的神话，很自然地由冰与火开始——在金伦加鸿沟，北边的冰与南边的熔岩火花相遇，冰川融化成水，孕育出了巨人伊米尔和巨牛……有了生命，自然也会出现神族、巨人、人类、矮人、精灵……他们居住在一棵世界大树上，大树将9大世界彼此相连，包括奥丁等阿萨神族的故乡阿斯加德，人类的家园米德加德，霜巨人和山巨人居住的约顿海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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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开始，北欧神话就显露出与希腊神话、中国神话截然不同的气质来，后两者的神无论是住在奥林波斯山或九天重霄、大海或地府，都是金刚不破万年不倾的。而北欧神话里，所有人神灵生活其间的世界之树一开始就是不安全的——巨龙和毒蛇在树底啃噬树根，雄鹿在吞食枝叶，松鼠在两头挑起矛盾。居所尚且如此，诸神更不必说，他们没有希腊或中国神祗那样的特权，他们会衰老，会死亡，即使是奥丁，贵为众神之父，通晓过去未来，也不能阻止儿子的死亡，更不能阻挡“诸神的黄昏”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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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命运早已注定，但众神们依然活得生气蓬勃。雷神托尔力大无比，平时除了挥舞锤子喊打喊杀外，最大的兴趣，也许就是吃吃吃了。有一次，为了寻回被偷的锤子，他扮成新娘嫁给巨人，在婚礼上戴着面纱一口气吃了一整头牛、八条三文鱼和一盘糕点，吃饱喝足后，顺手锤死了所有的巨人和魔怪，高高兴兴地说，“锤子拿回来了，肚子也吃饱了，咱们回家吧。”简直就是北欧的李逵了。无论中西远近，这样的人，总是受到人们的喜爱。谁不想在某些时刻，放纵自己，沉迷欲望，快意恩仇呢？我们在这类故事里，与自己相遇，他就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相比自由活泼的希腊神话、正襟端坐的中国神话，北欧神话更为现实，冒着热腾腾的烟火气。托尔的妻子会被人连根拔掉头发，露出“粉红色的头皮”；洛基化成黑蝇，阻止矮人锻造宝物时，是“风度翩翩地”绕过矮人淌下的汗水，用尽全力咬他的脖子；为了逗笑女神丝卡蒂，洛基把绳子的一头绑在山羊胡子上，另一头绑在自己的胯下（“扯蛋”始祖？）；洛基与公马斯瓦迪尔法利做过不可描述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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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北欧神话的烟火气，始终笼罩在血腥气之下。它的“创世纪”，是从巨人伊米尔被杀开始的，喷涌的血液、碎裂的骨头、横飞的牙齿，造就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人类居住的米德加德的围墙，就是用伊米尔的睫毛修成的。远古的北欧，生活环境严酷，游牧部落众多，争斗频繁，所以从始至终，北欧神话都充斥着杀戮、掠夺、诡计、谎言——帮助众神修好了城墙的山巨人，得到的报偿是托尔飞来的锤子；酿造诗之蜜酒的原料，是智慧之神克瓦希尔的血液；奥丁一个念头，9名巨人立即死于非命；亡灵乘坐的死亡之船是由死人的指甲制成的……这些故事残酷血腥，说不上“三观正确”，然而，它们却并不可怖，反而非常迷人。这些远古神话，情节说不上曲折，诸神也并不复杂，他们率直粗鲁、放肆浮夸，再加上鲜活的世俗气，使得整个神话的底子是一派天真拙朴，与杀戮掠夺形成极大反差，而反差往往带来惊喜，就像那对白天拉车晚上被吃得只剩下骨头、第二天复活后又要被鞭打拉车、一脸黑人问号的双羊咬齿者和磨齿者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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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妙的是尼尔·盖曼在重述神话时，既不放过细节，也不忘添加想象，以自己的方式生动还原了这种可怖又可爱的毛茸茸的野性。伊米尔被杀后，作者写道，“抬头看看天空，你看到的是伊米尔的头盖骨内壁。……你白天看到的云彩是什么？它们曾是伊米尔的脑子，哪怕到了现在，谁又知道它们在想什么呢？”十足十的恶趣味，赤裸裸地调戏众神与读者。重述神话，作者不能太刷存在感，所以，只需一两句恰到好处的点染，就能让那些蛮荒、笨拙、有力的故事，瞬时轻盈，“当事情不对劲时，托尔的对策一般是这样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自己，这是不是洛基的错。托尔沉思了一会儿。他觉得洛基没这个胆量偷他的锤子。于是，他做了当事情不对劲时是他常常做的第二件事，去找洛基寻求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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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所有这一切力量、欢愉、欺骗、争斗，在残杀中开始，也在残杀中结束。与此前不徐不疾的叙述相比，最后一章节奏突然加快，故事变得波澜壮阔——光明之神巴德尔死后，世界陷入了永无尽头的长冬，地震爆发，烈火熊熊，洪水肆虐，洛基海拉巨蛇巨狼巨人死尸全部出动与诸神血战，直至同归于尽，直至时间过去，绿色的大地再次浮现，直至人类始祖从世界之树走出来，繁衍生息……咦，这不就是一个苦乐参半的结尾吗？！
北欧神话世界的天空，是巨人伊米尔的头盖骨
“神话是人类童年的产物。”如今，我们已经走过了童年，对风霜雷电冰火有了科学的认识，探索的领域也扩张到了深海、外太空，然而，科学理性并没能消除人类对魔法、对奇迹的兴趣，因为它从远古时期就刻进了我们的基因里。我们智人是干掉了多少野兽血洗了多少族群，才把自己交给平等博爱，许给政治正确的？种种束缚之下，骨子里的野性除了发泄在球场上、游戏里，还可以在奇幻文学、在北欧神话里找到同盟。这里，诸神勇悍，巨人蛮狠，巨兽狰狞，世界莽荒凛冽大过想象，不如我们一起躲到那里去，在伊米尔的头盖骨下游荡冒险纵横驰骋。“Horseman,pass 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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