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爱的女孩，共同拥有的美食记忆
文/洋芋丝丝
“每个灵魂都要找到归宿，每种心情都要有个出口，每样味道都值得被记住。人之所以要靠食物慰藉心灵，无非是因为食物不仅能带给人最普世的需求，还蕴含着最接地气的市井温情。”
跟我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可惜我永远失去她了。
孑然一身的我终于明白，她就是我灵魂的归宿，我心情的出口，我最难忘的味道。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我的胃是满的，我的心是暖的，我的温情都盛开在她弯弯的眼睛里。她的笑容就是我的天堂，安放我魂魄的灵柩。
1.
第一次遇见她，在学校后门的小吃摊。每一所大学都有一条小吃街，这是中国高校的特色。
我记得那天的夜色很美，整条小吃街灯火流离，远处宿舍楼零零散散的灯光，辉映着路边高大的林木，逶迤出一条条曲折的光影。
我就在这个小吃摊遇见了她，当时她正在和老板说刚买的那份土豆不要了。
老板显然有点不高兴，嘟囔着：“我都炸好了你才说不要，你既然不买干嘛要叫我炸，姑娘你逗我玩呢？”
“可是阿姨，我钱包丢了，我刚刚准备付钱才发现的。”她很委屈的说着，还补充了一句，“那个偷我钱包的好歹给我留10块钱呀，没有土豆吃好难过。”失落的语气好像吃不到土豆就失去了整个世界一样。
我偷偷在心里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
“老板，她的钱我一并给，给我炸一份土豆，要五香口味的。”我出声道。
“真的很不好意思，同学你应该也是这个学校的吧，不然你留个联系方式，一会我回宿舍就把钱还给你。”直到今天我还记得，她的语气有一点羞赫。
我们的认识很自然，我并没有让她还我10块钱，只是看见她买的土豆口味也是五香味的后，说了一句“没想到你也喜欢吃五香味！”
“其实我喜欢吃麻辣味的，可惜北京这里的辣椒一点都不正宗。”
“说实话我也是，这里的辣椒只是辣，但没有香味。”我回她。
“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哈哈，我突然对你的籍贯有点好奇，我来猜猜，你是四川人吗？”
我是一个有一些另类的男孩，我不喜欢女孩太温柔太害羞，相反，我喜欢爽朗大方活泼健谈的女孩子。她当时脸上的笑容怎么形容呢，眼睛里有一点促狭，像调皮的猫咪。
“对，也不对，一半对吧！”
“你说话好奇怪，对就是对，不对就是不对，哪有一半对这种说法！”她用脚踢着路上的石子，边说着话又去捡地上的落花。
我记得我跟她说自己在四川长大，爸爸是四川人，妈妈是云南人，到初中的时候我才被爸妈接来北京。我爸妈是北漂里为数不多的成功者，所以我现在也算北京人。
我们一路闲聊着回了生活区，她让我在宿舍楼下等她，她还钱给我。
那次，我鼓起勇气对她说，我在三里屯的一条街上发现了一家很好吃的小吃店，他家的小吃全是各种各样用土豆做的食物，要不周末一起去吃，你请我就好了。
在那个微信没有诞生的年代，我们加了QQ，这便是我和她的开始。
2.
一开始我约她的理由清一色的都是吃东西，有一次我们蹲在街边撸串，她还没有开口我就说“5串土豆片”。我们相视一笑，彼此都没有说话，空气里有一点点闷，无言的沉默里是滋生的情愫。
在约她吃饭的这两个月里，我知道她每餐必点土豆，吃烧烤一开始点的就是土豆，数量刚好是5串。
那天我点了很多烤脆骨和羊肉串，加了很多蒜泥，我们两个吃得满嘴蒜味，蹲在地上嘲笑彼此口味重。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喝了几罐啤酒，还是月色太撩人，总之我看着她笑的时候，心起了微微的涟漪，头脑一热的我就亲了上去。
她的唇很软，我并没有尝到电影里说的香橙味或是薄荷味的味道，我能感觉到的是浓浓的蒜味。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我能看见微微翘起的睫毛，还有瞳孔里倒映着放大版的我的脸。
我们都愣了，唇和唇相互碰撞的时候，彼此都忘记了呼吸，直到憋不住了才一边喘气一边大笑。
“你真傻。”她狡黠的笑了，“一看就没有谈过恋爱，连接吻都不会。”
当时听见这句话的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泛着微微的酸，是不是曾有一个人，技巧娴熟地吻过她，他们之间的吻，不是在小吃摊，没有熏死人的蒜味，她擦的果味唇釉，融化在另一个人的嘴里。
小心翼翼的，我试探的问，我没有谈过恋爱，你呢？
我打定主意，如果她说有，我就说那你教我好吗？如果说没有，我就回一起学好吗？
有一些人，第一次见面你就知道她是你生命中对的人，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原因。
我知道她有一个前男友，不过没有关系，过去的事情不应该深究，现在和未来才是生命该有的时态。
后来的三年，我们吃遍了全北京有名的小吃街。护国寺当年还没有实行统一的饮食管理，羊霜肠和爆肚是她最爱点的，她除了喜欢吃土豆，还喜欢吃内脏。
原来，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喜好。她吃东西时满足的笑容，是我生命里最耀眼的月光。
我们尝过隆福寺小吃店里以清真风味闻名的小吃，可惜两个人都觉得口味太淡，后来再也没去过。
阜城门站的茶汤，都一处的烧麦，北海公园里的宫廷小吃，西城区的海底捞火锅，当年的王府井大街上，卖各种炸糕和凉糕的小吃摊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我们去过的地方都变了样，吃过的店铺都搬了家。陪我吃遍北京城的那个人，尘封在岁月泛黄的记忆里。
3.
和她吃过很多东西，去过很多家店，但印象最深的，是在东直门大街的沙县小吃店。
那天刚刚下过雨，我们在店里点了煎饺和拌面，正吃着的时候，店里进来了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人，他全身像泥做的，脸上的皱纹和指甲缝里全都是黑色的泥垢，我们第一眼看见这个老人的时候心里有点犯恶心，不是因为他身上的污垢，而是散发的恶臭让我们食不下咽。
我们以为老板会照顾食客的感受，把这个老人轰出门，结果并没有。
老板安排老人做下，问他是不是还是一碗花生酱拌面。我没有听清楚老人说了什么，他嗫嚅的声音被淹没在周围食客的谈笑声里。
看着老人和老板熟稔的模样，我和她莫名其妙的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可能我们当时都看了《一碗清汤荞麦面》，总觉得沧桑的人都会有故事吧！
老人慢吞吞的吃完了一碗拌面，说以后不会再来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吃花生酱拌面了。
老板很不解，问他：“你不在这里讨钱了吗？为什么？”
“患白血病的孙子昨晚走了，以后都用不到钱了。”老人说完这句话，长叹了一口气，慢吞吞的走出了店里。
我看见老板用围裙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转身去厨房包饺子。角落里的一桌小情侣喊道：“老板，加一份柳叶蒸饺。”
“来嘞！”老板洪亮有力的声音，仿佛他从不曾哭过。
我记得那天我们在沙县小吃店哭得像两个傻逼，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对情侣怎么了，只是结账时老板给我们免了单，说能遇见一起哭的人不容易。
有些别人不理解的事情，有人懂得原因的感觉，真好！
后来我们只要遇见乞讨的老人，都会把身上的零钱都给他们。我们不去深究他们是不是骗子，那个老人的背影让我们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善良的。
“新闻报道说好多乞讨者都是伪装的。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傻？”她问我。
“可是，要是为了不被骗就不给予一点善意，要是乞讨的人都有和老人相似的经历，我们不是就间接的在杀人吗？”我说完这句话后，她“吧唧”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那就让两个傻子继续犯傻吧！
4.
我们直到毕业时都是好好的，我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渐渐的开始争吵。
那时我们居住在城中村的一个小小的地下室，她不是北京人，来自江西一个闭塞的村镇。家里不同意我和她在一起，为此拒绝对我提供经济上的援助。我们都是初入职场的菜鸟，薪水少得可怜，连路边摊都吃不起。
没有钱的时候，我们三天都吃的白馒头配咸菜，饿得连打字都没有力气。
那时我们躺在逼仄的床上，回味着大学里吃过的那些食物，越想越饿，嘴里酸水直冒。
“别想了，别说话，省点力气。”是我们对彼此说过最频繁的语句。曾经的“我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越来越少提及，最后只剩下“好贵呀”，我们都发现很多东西全变了，只是谁也没提起，小心翼翼，我们过得拮据和卑微。
我从来没有干过家务活，所有的家务都是她在做，她白皙细嫩的双手渐渐变得粗糙。我们基本不出去吃饭，总是在菜市场买打折的菜回来自己做，她开始抱怨自己泛黄的皮肤和粗糙的双手，有意无意的提起身边的女同事用的都是香奈儿的手霜，敷纪梵希的面膜，最不济的也用SA。
我知道她喜欢，可是要和她在一起，我就得不到家里的一分钱，以我的薪水，根本买不起香奈儿和纪梵希，就连100多的SA，都是我们一星期的伙食费。
不过她喜欢，我会给她买。在公司的时候我都不吃午饭，想着半个月后就可以给她买一盒SA的面膜。
很遗憾，她没有等我半个月。
那一天，她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购物袋，她没想到我今天提起下班。把购物袋往后藏，行为躲躲闪闪。
“是什么？”我问她。
“没什么，文件。”
“文件用Burberry的袋子装吗？”我拆穿了她拙劣的谎言。
“去吃沙县吧！”我对她说。
还是在同一家店，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盘蒸饺还没有吃完，她就喊老板结账。她把最后的50块拍在桌子上，对我说：“这是我最后的钱了，还有，我们分手吧，我和别人在一起了 。”
对，我们分手了，连仪式都没有，和平的、没有波澜的，连争吵也没有，就那样，平静的分手了。
5.
讲完这个故事，烧烤摊边的姑娘缠着我问我后来的事情怎么样了。
后来的事情怎么样了呢？我摇了摇混沌的头，开始回忆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
我真的很爱她，她离开后我抽烟、酗酒、失眠，工作上经常出错，被炒了鱿鱼。去应聘，那些公司一看见我胡子拉碴的模样，直接拒绝。
付不起房租的我被房东赶了出来，我睡过大街、睡过桥洞，路过的行人偶尔会丢下几块钱，我就靠着这些施舍，像狗一样的活着。
我还是不想放弃她，我有去她公司偷偷找过她，远远的看着她拐过街角，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那个男人衣着光鲜，不像我穷困潦倒。
那个男人可以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可以让她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我什么也给不了他，除了爱她我一无所有。
我退出了她的生命，最后选择接手家里的生意。我回了家，父母选择了原谅我。
他们说她物质拜金，我解释是我不够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维护她，明明她绝情地离开了我。
我也曾以为我的成全是为了她好，直到我发现原来，只是我的理所当然。
那次的合作方是她所在的公司，作为项目负责人，我参与了对方公司的高层会议。
会议结束时门口站着一个打扮精致，浑身散发着优雅气质的女人，手里拎着一个饭盒。
“哎哟，嫂子又来给张哥送饭呀，你们这如胶似漆的模样真是羡煞旁人哦！”有人打趣道。
我看见她挽着的男人接过女人的饭盒，让她别再亲自下厨了，有家政阿姨呢。
如果不是见过她扑进他的怀里，我真以为面前的男人是温柔体贴的好老公 。
“原来你女朋友做了别人的小三！”面前的女孩一声惊呼，然后又好像意识到说出的话不太对，赶紧捂住了嘴。
“是，也不是。”我回她。
“你说话好奇怪，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是也不是。”这句话似曾相识，曾经的你也用如此的口吻对我说过几乎同样的话。
“大叔，给你吃土豆，吃完就把她忘掉吧！”女孩递过来一串土豆片。
我不吃土豆，再也不会吃，我也忘不掉她，我后悔没能够留住她。
不是吧，大叔，她都劈腿给人当小三了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干嘛！
因为后来她成为了我生命力的风，充斥着我的四肢百骸，偏偏我再也拥抱不了我的所爱。
6.
后来我知道那个男人是她的前男友，同校的直系师兄，比我们大三届。为了平步青云，他在工作时勾搭上了高管之女，抛弃了她。
她进了他所在的公司，说明她其实不爱我，我们有过的点点滴滴，其实只是她取暖的慰藉。
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和我永远在一起。
我其实很努力的忘记她 ，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最后，败给了她的电话。
那是分手后她打给我的第一个电话，也是这辈子最后一个电话。
她在电话里说她好疼，肚子好疼，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真好，你没有换电话号码。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我问了她现在的住址，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她倒在地上，身下全是血。
去医院的路途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看见她不停在流血，我的印象就是满世界的红。
她最后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发现得太晚了，抢救无效。
我被医生骂得狗血淋头，“宫外孕有多危险你知道吗？作为老公，妻子怀孕了你都不知道，怎么做人家老公的。”
我坐在椅子上哭得像个泪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想，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有失去过至爱，否则他一定会难过得忍不住哭出来。
在她说出我电话号码还没有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也不是全无爱情，只不过连温饱也解决不了的爱情，轻易便被摧毁，分崩离析。
她的葬礼上，他始终没有出现，她第一次爱的人，到她死，都没有看过她和逝去的孩子一眼。我甚至有一点庆幸，我比他更爱她。
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烧烤摊的老板已经在收摊了，我起身结了账，摇摇晃晃的风景里，突然看见了她的身影。
我果然是醉了，不然怎么会看见她呢？她走了以后，我经常会看见她，在一起撸串的街边，吃海底捞的火锅店，每一个我和她去过的地方。
后来的我明白，如果你爱一个人，就不要带她去吃太多东西，否则，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身影。她真的变成了我世界里的风，无处不在却永远无法触碰。
我失去了最爱的人，我们吃过的食物都已经搬离，她却还住在我的回忆里，一直没有离去、
我们一起吃过的食物里，是回不去的曾经。曾经拥有的爱情，已经磨灭在现实的无可奈何里。
我们忘不掉一些食物的味道，其实是忘不掉那个曾经陪你吃饭的人。每一份食物对于不同的人，都有着不同的故事。
食物的本质是记忆，食物的灵魂是你生命里很重要的人，丢掉了那个人，我再也没有吃过她喜欢的食物，因为没有了灵魂。食物没有了，我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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