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日子

父亲的手

2020-12-27  本文已影响0人  夏珉

过年了,父亲又像往常一样,摆出了热气腾腾的一席饭菜。饭桌一侧,一个小小的盘子,装着一碟酱油黄瓜片。他大概看见我盯着这个盘子了:“怎么样,香么?”他到跟前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这句话,他早已重复过无数次,仿佛我依旧是那个七岁的身影,在家中的菜板上第一次切黄瓜。

是我提出要学炒菜的,父亲用他的那双宽大的手抚摸我的头,笑着答应了。他把我带到厨房,嘱咐我仔细看着。他拿出一根黄瓜,大概是没长好,这根黄瓜拐了好几个弯,耷拉在菜板上。他抽出菜刀,手紧紧地握住两侧,包裹住了半个刀面那么大。锃亮的刀刃在黄瓜上切下一刀又一刀——“嗖嗖嗖”,那声音像是一条蛇在啃食。

刀的左边是拐弯的黄瓜,但经他的手之后,薄薄的黄瓜片自然地从刀面滑到菜板上,码成了整齐的多米诺状。他切到一半,让我像他一样抓住两边,但我的手太小,刀太重,抓不住。于是他左手扣着刀柄,右手斜着一抓,就把我的两只小手都包进去了。“来,你往下用力吧,记得要慢。”他这么说。我缓缓地把刀往下压,生怕切到父亲的手。“呲啦”——厚厚的黄瓜片从右侧笨拙地倒向一边,把那些“骨牌”推倒了。

这样重复了十几次,我终于切完了一整根黄瓜。他用他的大手把黄瓜拨到盘子里,浇了浇酱油,手压一颗蒜扔上去,凑到我鼻子边上让我闻。“怎么样,香么?”我点了点头。他又凑到自己的鼻子上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他满足地向我笑了笑。

吃过饭之后,父亲把我们都叫到一个屋子里,一张牛皮布缝在一个木框里。他打开了投影灯,照在布上,绕到框后面,把他的手摆在布上,灯光照的到的地方。仅用一双手,他变出了无数戏法——他总是说,他的爷爷每年也是这么表演的。不像上个世纪那样,他的元素是新的:《领导人的纷争》《疯狂外星人》《核裂变》他都演过。前一秒是个布袋子,后一秒就钻出来一只像是毛猴的东西。我们都佩服他的那双手——既是飞船,也是星球,稍一变,就是一顶贵族的皇冠。

我们出去透透风,走在北京的路上,皮影剧院又挂了新招牌。他的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指给我说:“那个我也演过的!”他注视着牌子上月球车的剪影,像是在回味三十次过年,他的手三十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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