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麦穗的锅牛
四月始,紫藤初开,我说,要看它盛开的样子。
四月尾,我却坐失了它最美好的花期。
这一株枝干虬结,可以看到它裸露的脊背上,年代久远的疤痕、深切的环抱、顽强的崛起,苍劲却又柔软,矛盾着相揉,最后,生产出满树的紫藤花来,惊艳了凡尘,是它被苦难后的涅槃。
据说,这一小株,主人呵护了它二十年,每一朵花里,都有他无尽的汗水和心血。
这个四月,若可以坐在几株香橼树荫下,看紫藤花盛,喝一盅汤色红润的茶,听主人聊他的那些“孩子们”,如此甚好。
可惜明年,看到的又是另一盆紫藤花开。
4月25日,它叫含笑,在浓荫里,洒落许多金黄的花粉细屑,沾上花瓣和叶面,它和枙子花有很大区别,不知为什么我总把它们混淆,你说,枙子花还没开,我隐约想起,枙子花好像在盛夏开花。
半夜里被一只蚊子吵醒,嗡嗡声绵密细长,孜孜不倦地撞击耳膜,我想起林兄,据说他会让蚊子吃个饱,到飞不动滚翻在桌上的程度,我没那样大度,决意开灯把它杀死。灯光雪白,墙雪白,刺眼,蚊子没了动静,我努力搜寻也没能找到它,关灯继续睡,迷糊中嗡嗡声又侵袭过来,有几次甚至贴脸掠过,半梦半醒中几下乱拍,也顾不得打自己脸,消停一会又来,我再开灯,如此往复几次,天快亮时,突然想起家里有大盘蚊香,赶紧翻身坐起,把它点上。
开灯靠在床上,等蚊香生效,我要确定到底是不是就一个蚊子把我这样折腾,那这一只也真本事了。
结果我看到最少有两只慌乱的蚊子现身,我顿时放了心,不是我无能,是人家没按单挑的规矩,以众欺寡,便从心底里鄙视它们一遍,关灯睡觉,顿时安稳了。
中毒身亡的滋味,该很凄惨吧?
你是一片云彩,浮动于翠绿的原野里,我如此喜欢你,因为你,仿佛浮在我心口。
这一片麦芒,我还能记起,你是怎样刺痛了我的童年,数十年来,每次看到你,总会想起曾经的童贞。
我的童年,从来没注意过一丛野花,也从没想象过它们会如云,覆盖我的欢喜。
麦子开的花,你若有闲情,可以把一支麦穗的图片放大。
一头蜗牛爬上麦穗,它是童话里的一个角色,它是农夫眼里的害虫,会和我用蚊香杀死蚊子一样利用农药消灭它,它为了食物,悄无声息地爬到植物顶端更稚嫩的所在。
我也会低头,反复对着一丛香葱底下的黄花,拍摄。
那位仅一面之缘的朋友说,你一直在描述些无关痛痒的事,你一定活的很累。
还从没有人这样说过,我觉得在我的植物间,必有羡慕的目光,只是你浸淫植物二十多年,看穿了植物,顺便看穿了我。
是,我承认,你像麦芒刺痛我童年一样,刺中了我的要害。
四月二十六日,小雨,渐止转阴。
你张开双翅,是山林中的小小精灵,在湿润的空气里,做着飞翔的梦。
谁不喜欢绿色呢?一季繁华,植物精巧地构筑它们理想的图案,每一片叶,每一朵花,每一个果实,都能吸引我的目光。
晚餐,我把绿色装了盆。
是的,你最终会倒塌,像一片树叶,经受不住最后的寒风,松开手,疲惫地从高处跌落,到尘埃里。
和思维一起,在泥土中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