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运河-8(长诗)
借得买伞的钱财
今夜的雨却恐是下不成了
没有比今年更浮躁的年份
你或许是煎熬于篝火底部的火花
但必将随着热气如蝶般浮起
你或许焦灼出成百上千个面孔,体温炽烫如熔
但早晚混杂入寒气缓缓冷却
念诵誓言的人如此无知,他们许诺光亮的未来
他们也不要现在了
没有比今夜更刺眼的月了
你或许急切讨要佛撒下的功德、善因
但救你一命的会是钱臭与爽酒
你或许虔诚且性急地点亮一架子烛火
但我劝你熄灭,繁星够多了
主人仍未归家
此夜没有值得燃点的灯台
我的只影必然重于尘埃
否则,无法沉嵌于石壁上
顽固的石壁定然是流体
否则,影子从此不可迁徙
而思想固然是骨骼之一
你看,这份荒谬如影随形
司掌人间的星群盲了目
铜铃乍响,山上铁灯台的主人
点灯了
石壁之外
谷风送得山影的舞律
那是一味药
能治历史贪婪的旧病
有位诗神
属于一类概念
但我从石壁走出来
带上一盆孤挺花后
似乎吻过她了
(《石壁之影》2018年8月28日)
落春,我们逆着鸟群迁徙
以黑不见光的眼,描线群山黎明时的脉络
惊雷只顾乍响,却顾不得迎接
我对你唾了几口不敬,只因我要去人没有去的地方
前往惊鸟离去的林,覆入游鱼迁走的湖
人眼躲躲闪闪的角落,没有阑珊处的城池
你是堵着的烂柯,我愈是攀爬,你愈是振振有词地责难
船家说该靠岸了
翻越地下运河的暗墙,另一面仍是运河
没有海、没有浪激白花
我们从一座城走出去,是另一座城
我们从一国里逃离,又身陷另一国的戒律
砸碎鸟笼
放逐的仅是会飞的生肉
一块木头被河涌堆到沙岸青白色的一角
它本该被雕成挂于胸脯的佛链的
半盲的流浪汉彻夜卖艺于桥洞
他几近全瞎的眼
苦待这辈子都不曾有的光亮
白昼黑夜除却颜色,都是会死人的天
无常耍起性子,提早勾掉运河里后生的半缕魂
他们这辈子都得赶路了
赶路去灵魂不至吱呀颤动的床榻
赶路去吸一口贵到安康的烟,赶路去接吻痛饮
都已经死掉了,身子再怎么使用亦不在意
懦弱藏匿在自夸的背面
选择了可悲便咒骂可悲,选择了遗憾便唾弃遗憾
一辈子都用来诅咒一件事
这——该死的命啊!
他们这辈子都得赶路了
拼了命活下去的人前面,赶着路去死
渴望是我们仅存的牙齿
以咀嚼无色无味的氧气
来者问我,冬与凄凄枯草的关联
你怎不问我送女士的花与女士
敬神的纸钱与神,土地公的牌碑与土地
天色已铁青许久
日光或许在苦苦渗入云层,但我们需求一次暴雨
需求将苦涩撕裂,以若隐若现的烁雷之姿
来者问我,地下运河为何有昼夜,为何有雨
浮躁!无知!妖言惑众!
上一个如此发难的是一位长发僧侣
他点臂为火炬,巡视整座运河城
如司阍,如更夫
他叫唤着城开与黎明
你是古刹清池的羞莲,
你是经文隔壁的肉白墙宇
潮湿引生半阶鲜苔,晨起
我将自己咽成一滩淤黑
放过爱情吧,我讲述的是后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