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心肝,但不会再给你爱情
徐庄的人都在传那个负心汉李大路快死了,说得的是肝病。
“恶有恶报啊”
“老天开眼啊!”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大有奔走相告的架势。
徐婷给村小学的孩子们上完一节语文课刚回到办公室,同事张欢欢就满眼放光地窜到她身边:“婷姐,特大好消息,苍天开眼了!”徐婷皱了下眉头:“没头没脑的,什么呀!”她起身拿起水杯想给自己倒杯水,张欢欢把她按到椅子上:“那个人渣李大路快要不行了!”
徐婷拿着水杯的手抖动了一下,“我不太舒服,回家我休息一下!”徐婷脸色很难看,抓起自己的包跑出了办公室。张欢欢和两外两个同事有些不解地面面相觑。“什么情况啊!”张欢欢有些讪讪。
晚上上初二的儿子李亦轩放学回来,推开门见屋里没开灯,妈妈躺在床上,心里有些担心。“妈,你怎么了?”徐婷从床上坐起来,神色疲惫:“没事,妈就是累了,我去做饭!”徐婷虚弱地冲儿子笑了笑,儿子发现她的眼角有泪痕。
晚饭她勉强喝了点粥,儿子懂事地让她去休息,自己洗了碗筷。徐婷嘱咐了几句好好写作业,就回到了卧室。
徐婷拉开写字台的抽屉,取出一个上着锁的红漆小木盒子,打开盒子,里边是满满的一盒子书信。寄信人地址都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某某部队”。
她把这些信一封封拿出来,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当时这一封封信里滚烫的话撑起了一个少女的玫瑰梦,也慰藉了一个少妇寂寞的心。
分手这么多年了,她一直没毁掉这些信,爱吗?早已被伤痛淹没了,或许,她保留的只是过往的美好的回忆。
徐婷和李大路邻村,俩人都在镇中上学,上学放学时常一起走。俩人在学校都属于那种才不惊人,貌不出众的学生,徐婷成绩稍好些,李大路完全可以列入“学渣”的行列。俩人就这样不瘟不火地就着伴上了三年高中,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不起眼的同学之间会发生什么浪漫的故事,因为所有的浪漫故事似乎都是发生在才子佳人或男神女神之间,这样才有看点,才值得关注。而徐婷和李大路俩人之间似乎“因祸得福”,他们不惊人不出众的才貌加上“农三代”的出身,使他俩顺利地由男女同学发展成恋人,这一关系地转变几乎是在火眼金睛的班主任老师的眼皮下完成的。
有一次李大路在语文作业本上给徐婷写了封情书,结果因为有点急事忘了撕下来了,课代表收作业时顺手就给收走交上去了。作业发下来之前,李大路心里惶惶然,心想“死定了!非被开除不可!”
班主任绝对是个“嫉恶如仇”的“灭绝师太”,她要是发现了谁在谈恋爱,那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掐死”你的温柔。可对于李大路的情书,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却“法外开恩”,只用红笔给他圈出了四个错别字。从他身边走过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射到了徐婷那里。李大路从班主任的眼里读出的是鄙视“你们这样的也会也配谈恋爱?”
虽然平安无事有惊无险,但李大路深受打击,那时,他倒是希望闹出一点动静,让大家关注一下,可是他的愿望落空了,一场情书事件竟然没掀起半点波澜。
既然如此,俩人就紧锣密鼓堂而皇之的恋爱了,两家大人也都默许了,上一次学,总得有点收获吧。俩人就一边甜蜜着一边不风轻云淡波澜不惊的上完了高中。
徐婷还算不错,考上了一所当地的不知名的师范学校 ,李大路预想中的名落孙山,一赌气参了军,成为了一名消防兵 ,俩人开启了异地鸿雁传书的恋爱模式,当然每封信里还都有错别字。
师范学校三年毕业后,徐婷回到了村里的小学,成了一名小学教师,而李大路在消防部队真正地完成了淬火,成了一名出色的军人,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救人救火,不断立功受奖,成了逆火而行的英雄。
一个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后就会有无限的向上的动力,李大路感受到自己文化水平的缺陷,于是发奋努力,考上了军校。此时的李大路不再是那个懈懈怠怠畏畏缩缩的农村孩子,取而代之的是军人的沉稳和坚毅。三年不见当刮目相看,李大路仿佛浴火重生,浑身散发着光芒。
军校毕业后,李大路提干,然后家里人趁着东风给他和徐婷办了婚礼,婚后一年徐婷生下了他们的儿子李亦轩。
李大路的人生真正开了挂,各种荣誉奖励接踵而来,成了部队里的名人和红人。此时的李大路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有些顶着天立不着地了。人是矛盾的动物,失意时容易妄自菲薄,恨不得把自己塞到泥土里;而得意时又常常妄自尊大,感觉自己可以与日月同光,睥睨万物。
成为名人的李大路渐渐地觉得村里的小学教师徐婷赶不上自己的前进的步伐了,从穿着打扮到思想意识都达不到李大路要求的高度了。于是两地分居的两人,拉开的不只是时空的距离,更有了心灵的裂痕。而在李大路躺在舒适的办公室里思考两个人的关系时 徐婷正抱着生病的儿子冒雨往乡卫生院赶。
两个人的关系维持到了儿子李亦轩五岁时,部队一个女干部毛小芳爱上了李大路 ,答应他帮他转业到一个大城市为他安置好工作。于是救火英雄李大路悲壮地熄灭了他和徐婷之间感情的火苗,成了十里八村乡邻们口里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离婚以后,徐婷大病一场,她怎么也无法想象李大路如此绝情。十来年的感情基础,徐婷为他奉养老人,抚育儿子无怨无悔的付出一切归零。
岁月会带走一切美好的东西,沉淀下来的封存起来的只有回忆和伤痛。
曾经的婆婆怯怯地敲响了他的门,打开门,婆婆满脸的憔悴,满目的忧伤。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大路想见见你和孩子!”徐婷点点头。
徐婷和儿子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到了李大路生活的城市。还好,李大路的现任妻子毛小芳派人开车接站。
推开病房的门,徐婷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躺在病床上的李大路骨瘦如柴,整个人没有了往日的一点生气。
他看到了徐婷和儿子,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伸出手想拉儿子,儿子皱着眉头躲在一边。李大路脸上闪现出愧疚的神色:“对不起!”他闭着眼睛,两行泪顺着瘦削的两颊滚落下来。
“别说话,好好养病!”徐婷安慰说。
他绝望地摇摇头:“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徐婷让儿子陪着李大路,她把毛小芳叫出病房询问李大路的病情。毛小芳流着泪告诉她李大路如果不做肝移植拖不了多久了,可又没有合适的肝源,她做了配型检测也不匹配。
徐婷略一沉思:“试试我的吧!”
“不,这不合适!我们已经对不起你了,不能再伤害你!”毛小芳愧疚地说。
“费什么话,救人要紧!”
徐婷愤怒地瞪了毛小芳一眼,毛小芳带着徐婷去做配型检测。
然后,徐婷配型成功,几天后徐婷的三分之一的肝移植到了李大路的身上,李大路活过来了。活过来的李大路目光充满温情地不时看看徐婷又看看儿子,那场景就像是一家人久别团聚。
毛小芳买了机票想离开李大路,把女主人的位置还给徐婷。
“我可以给他心,给他肝,给他生命,但我不会再给他爱情!”徐婷有些凄然地笑了笑:“十几年前,他亲手埋葬了我们之间的爱情,即使再挖出来也都腐烂了!”
回到老家以后,徐婷烧掉了李大路给他的所有的信。
村小学的课堂上,徐婷正在教孩子们读《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