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之夜

中秋节前夕，听说有三天假期，14岁的姐姐阿紫和12岁的弟弟阿俊，就在秘密策划这个中秋节。

73岁的奶奶，每天早出晚归，捡破烂为生，一来维持一家三口的日用花销，二来积攒一点，为两个孩子买点零食。儿子几年前癌症去世了，儿媳妇以外出打工为名，和家中失联多年，幸亏村里三年前为孩子们申报了低保户。

昨天，村里一个个体老板，个人出资，为全村的贫困家庭购买了一些礼品，包括水果，月饼等，阿紫和阿俊也去领回来一份，加上奶奶昨晚从小村超市，给阿紫和阿俊每人买来两包月饼，这个中秋节，奶孙三个算是有了月饼吃了。阿紫和阿俊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便在奶奶出门之后，两个孩子私下密谋筹划。

奶奶今天捡破烂的收获不错，上午把一口袋塑料瓶和一些破烂，卖了12块钱，下午遇到一家企业给职工发福利，奶奶依靠人家扔下来的纸板，捡了沉甸甸的一大捆，最终卖了25元钱，今天的收获，让奶奶有了购买半斤牛肉的想法。奶奶把一切处理完之后，天渐渐上了黑影，便匆匆忙忙往家赶路。大约20分钟后，到了家门口，看看院门上，一把锁静静地挂在那里，不用说，家里没人。奶奶知道钥匙藏匿的地方，就在院门旁边的那块石头地下，奶奶弯腰掏出，开门后，走进家院。虽然堂屋一片黑乎乎的，奶奶还是习惯性地喊了两声：小紫啊，俊啊？果然不见回音。奶奶放下捡破烂的那只破口袋，顺手在缸里舀出一瓢水，倒在脸盆架上的洗脸盆里，一边洗手，一边思忖着。

过了一会，奶奶似有醒悟，随即一阵心酸。眼泪竟然不自觉地簌簌落下来。于是，奶奶走出家门，重新把院门锁好，便向西山走去。

大约一个多小时，奶奶终于走到山下，抬头山上，一片雾森森的，好在东边的头顶上，一轮圆月渐渐攀升。奶奶慢慢往山上爬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每前进一步，奶奶就觉得自己距离老伴越来越近，每前进一步，奶奶就觉得自己心中的念想就越来越真实。是的，自己老了，说不定明天后天，自己也许会躺下，然后就是躺平，就像自己的老伴和儿子，都躺平了，她就什么也不想了。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是半个小时。山路旁边，时不时就有一座坟墓，奶奶都能清晰地分辨出来，第一座坟墓，是村里的王五爷，那是奶奶刚刚嫁过来的第二年，王五爷就葬在这里，第二座坟墓是张大娘，其实那年，张大娘去世的时候，刚刚六十二岁，而奶奶如今都73岁了。都说73、84、阎王不请自己去。这都八月十五了，看来今年的阎王还是不想让我去见老头子的。这样想来，奶奶的心空就像有一条溪流，在潺潺流水，溪流的两边，似有桃花，正在绽放。

突然间，奶奶的心头陡然疼痛起来。确切地说，是眼睛先疼，然后才波及大脑，波及心口。因为，奶奶凭借感觉，下一座坟墓就是儿子的，儿子的旁边才是老伴的。可此刻，奶奶首先看到的是，儿子的坟墓被白晃晃的东西围了起来。赶紧走前几步，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奶奶侧耳细听，果然是孙女阿紫和孙子阿俊。“爸爸啊，这个中秋节，我和阿俊来看你了，还给你带来了两包月饼和几个苹果。这个学期我和阿俊都没有让你失望，我在班级第三名，阿俊在班级第二名。奶奶每天捡破烂，身体还算可以。你走后的第二年，我们的妈妈就丢下我们不管了，说是嫁给了十里外的一户人家，奶奶不知道，我们都骗她说是母亲去了外地打工挣钱了，其实，她挣钱再多，也不会给我们一分钱。今晚，我和阿俊一起来陪伴你，陪伴亲爱的爸爸，现在，天空的月亮一会儿就飘逸到我们的头顶了。到时候，我和阿俊就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吃月饼，你的月饼，放在你的坟头上。”

奶奶再也听不下去了，就轻轻地掀开围在坟墓周围的白布，她生怕吓到孩子们，同时轻声叫作：阿紫和阿俊啊，你们俩来这里，怎么不告诉奶奶一声的呢？言语中，饱含柔情和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