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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的遗产

2019-04-05  本文已影响31人  焦小桥

老爸的遗产

焦小桥

老爸脑出血开颅手术后痴傻活了八年,扶他练习蹒跚走路时,断断续续听他说要写一篇论文。大意是:自己靠良好的品性打好了坚实的基础。病倒后,老伴儿女们就像树枝一样,稳稳地支撑着枯老的根并慢慢萌发出新嫩的芽。偶尔他还诳语:说在某某地儿埋藏了一大笔财产……

那些年,老爸整个人处于孩提的状态。有次,妹妹搀扶他到我家吃饭,在回去的路上,他神秘兮兮将手放在裤兜里,然后得意地仰天大笑。原来他在茶几上偷偷拿了一盒烟,在为自己的聪明智慧暗自窃喜。

烟和酒都是老爸喜爱的,腾云驾雾琼浆玉液,为他绽放了绝妙的灵感和才情。那次将烟点着放在他嘴里,他几乎不会吸了,再也看不到他那曾经的风采和神韵了。

印象中老爸的衣服总是皱巴巴的,他总是在摆弄一叠洁净整齐的稿纸,上面写满小而圆的字,小时候我以为他在画鸟。爸爸的字规矩地起落,流畅略带飘逸。艰难痛苦的人生经历把他打造的既压抑郁闷又诙谐幽默。

老爸临终没写出论文,也没留下什么钱财。他那微薄的薪水和稿酬能维持家用就算不错了。

我的血亲们几乎都具有他的性格特征:老实憨厚、不擅言辞、少于交际。彼此之间不常寒暄闲谈。可每逢远方的亲人归来,大家聚集在一起,便像爆裂的火焰,敞开心扉,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对讲、群聊。

打眼望去,个个都长着宽脑门子,大脸盘子,厚嘴唇子。热烈交谈之后,丰盛的菜肴摆满一大桌。老爸生前用创意无限的厨艺激活了我们的味蕾,铁杆吃货们举杯问盏,更加妙语连珠神采飞扬,老爸那激情的吟诵似从天而降:“千金散尽还复来!”

饱餐之后,我们挥手告别各奔东西。我的家人好像都没太大出息,各自守着一滩活儿像螺丝钉一样稳定。

唯一没念大学的哥哥,连在矿山燃炮都堪称一绝,和善良能干的嫂子白手起家,靠娴熟的技能供养了两个大学生。老弟在首都是计算机编程达人,妹妹发表的纯文学文章绵长细腻。老爸的两个大孙子在教育岗位上业绩出色,外孙女和外孙完成学业后扎根省城,最喜爱的小孙子在国外求学深造,加盟进来的媳妇姑爷们都低调随和朴实勤奋……

说来也怪,每次亲人们欢聚后,老爸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开心地笑笑,表达点遗憾和感慨便消失了。

有好长时间,一个重复的梦境困扰着我,辽阔无垠的橘红色的沙滩上,涌动着色彩缤纷的海浪,太阳的笑脸绚烂华美,一股神秘的力托举着我的肌体渐渐上升,不知不觉化身成庞大的鸟。老爸在远处飞,回眸,一种眼神,一种熟悉的眼神定格……

搜寻记忆深处,解读那眼神的含义,老爸捧着我二十多岁在省刊反响强烈的论文,有过那种欣慰的眼神,老爸看到我在中央电视台里演讲,从外地回来有过的那喜悦眼神,那好像是一种希望一种期盼。

少年时尽兴玩耍后回来,老爸说:“我在家写作昏厥,喊你们都不在。”写作是什么感觉?好奇心驱使我拿起笔,此时的我已进入爸爸被命运击打,身心疲惫憔悴,思路江河日下的相等年龄。

定下心,一群群搁浅三十多年的“鸟儿”从脑海里飞出来,不按套路,没有流派,任性放纵,好酣畅呀!

后来老爸在梦里把我引到法国,不是看卢浮宫、凯旋门、铁塔……而是穿越栅栏爬涉泥泞,看异国的田园风光奇花异草。

我一直在纠结,到底人死后有没有灵魂?我一直在揣摩爱因斯坦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宇宙中一切物质都不存在,唯有精神永恒。”

精神是超自然的高级能量,是肉眼看不到的万丈光芒,它鼓舞激励人们奋发向上勇敢前行。当人的肉体消失后,精神或灵魂会通过其它形式存在。

泰戈尔有句诗:“根是长在地下的枝,枝是长在地上的根。”根和枝是生命延续到纽带,血脉相连的基因是不灭的,它是家族精湛技艺的传承。因为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河流,是盛开在骨髓里的花朵,是播撒在心中一生享之不尽用之不完的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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