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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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与母亲视频通话，总觉还没说几句话，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通话时间最多三分钟。我与母亲并不是性格内向的人，与别的亲戚朋友都能有许多话讲，只是母子间有太多话不方便直说。有时我会幻想，假如现在还像上个世纪一样，电信不发达，写信是主要的远距离沟通方式，那么我和母亲的书信往来应该每一封都会写的很长吧。父亲和母亲当年就有许多信，只可惜都被我不懂事时当废纸卖了换糖果吃，只幸存一封。

小学六年级时，我从父亲的行李箱里找到一封信。是我二年级时母亲写给父亲的。信上写着：“这次吵架，我发现还是我的错多一些，对不起，我不求你的原谅，但求你能体谅。”我看了觉得好笑，想不到在我面前一向严肃的父母也会有小孩子气的时候。于是在晚上趁他们一起看电视的时，挡在电视机前，装作抹眼泪的样子，把信念出来。父亲母亲都笑了。

父亲也给我写过一封信。上初二时，有一次我去网吧通宵玩游戏被父亲逮回来。那是父亲唯一一次打我，一脚将我踢到地上，厉声叫我起来，接着打了我两个耳光。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发现父亲留在床头柜前的信，但身上还感到疼痛，我怨恨地将父亲的信丢到床底下。一星期后我才打开看。大抵是些劝学的话，平时也和我说了很多遍。还引用了首诗“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这些我读了并没有什么感触，只有最后一句“爸爸妈妈爱你”和凌晨三点的落款时间让我感到一阵暖意。

我给父亲的回信是一年以后的事了。后来我实在叛逆，积习难改，被父母送到军事化管理的学校管教，防卫森严，与监狱无异。入学三个月后，学校组织一次写家信的活动。我以为学校只是做个样子，并不会真寄。写着写着不觉诉起苦来，几个月没与父母联络，想到父母的不易和自己的顽劣，忽然间落下泪来，哽咽着写完信。寒假回家后发现我的信赫然在父亲的办公桌上，用透明玻璃盖着，隐约还能看到我的泪痕。

父亲意外离世后，我从他的办公桌里发现一个日记本，是他二十四岁到二十六岁写的日记，记载着我出生前后的三年的时光。我将那封父亲写给我的信夹在这个日记本里，陪伴了我高中三年。

父亲走的那年正是视频通话开始流行的时候，我那时还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和父亲打过视频电话，不过想想现在和母亲打视频电话的样子，估计也是讲两三分钟就无话可说了吧，绝不会像写信一样，一写就是三四页纸。

我写给父亲的信找不到了，竭力回想其中的内容，记得最后一句是“爱你的，儿子。” 父亲读到这句话时，应该会露出微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