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西港三十一号 第一章 海啸

《西港三十一号》第一章 海啸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再回到西港，最近接到拆迁通知，才勉强让孙子开了车载我回去。人老了，连走路都是颤巍巍的。

海边的天空像是颜料涂抹过后一样湛蓝，街边斜立的电线杆将天空割成了两半，明明曾经那么熟悉，此刻却觉得陌生了。

天气不算太热，孙儿怕我身体不舒服，慌忙帮我打扫屋子，腾出一块地方让我休息。

天色，是末日的黄昏。

我躺在床上看了会儿报纸，心脏有些难受。

孙儿出去买虾和大米，说要回来给我熬粥喝，临走前小心关门:“阿婆我要出门了，你要乖乖的哦。”

我点点头，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口处看远处的海景。人老了，总是有些怀旧，要是他还在，现在应该和我一样老了吧。

伤心的事情不想也好，我看窗户有些脏了，打了盆水关掉窗户将玻璃一点点抹干净。

窗户太脏，很快将水染黑。我不急不躁的去换了一盆净水，刚把水端回来，隐隐约约听到窗户外“嗡嗡”声响。人老了，腰直不起来。我废了半天力气才重新打开窗户锁头，窗户被缓缓推开，没有一丝阳光洒进来。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耳边“轰隆隆”巨响惊起，劈头盖脸的海水冲破了玻璃窗户，打到我的脸上。

玻璃碎片霎那间割伤了我的脸颊，我被海水重重往后冲去。

头顶吊扇直接劈开水花砸到我的头顶上，又被紧接着扑来的海水瞬间冲走。

是海啸！

浑身骨头痛的快要裂开，倘若我还年轻，在海啸中逃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我已经老了，没有用了。

喝了几口水开始往下沉去，水流中被从四面八方冲来的重物砸到了脑袋、胸口。

没有希望了。

不会再有希望了。

“阿占……阿占……。”有人一直在喊我，很轻切的称呼。

“阿占。”

我听出来了，是他的声音。

水流那么强劲，他的手掌穿过水流，握着我的肩膀。

像我十九岁那年他握着我肩膀一样用力，几乎要把我的肩膀捏变形了。

我模模糊糊睁开眼看他，柔软的棕色头发，竟然还是那么年轻，容颜未改，不像我，已经老了。

想来想去，我好像，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再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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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是个黄昏，他笑起来笑容冰冷: “我会亲手把你毁掉。”

我茫然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他会报复我，这符合他的个性。只因为我伤害了他，伤害的很彻底。

现在，他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女，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少年。

无尽的疲惫席卷，我闭上眼睛睡去。眼前总是闪出黄昏的残影，多年之前，有一个穿着亚麻粗布裙的小女孩，曾站在这样的残影余晖下，拎着她的木质拖鞋，光着两只脚，将衣袖捋得高高的。

傍晚，火烧云，大风大浪。

女孩躺下将身体埋进海水里，黑色长发漂在水上，然后向下沉去。

像一只安静的精灵一样，沉在这片海上。

【连载】西港三十一号 第一章 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