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浊酒敬远方

夜色深沉，天上隐约散落着几颗星子。凌晨的火车站，风有些大，我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靠在火车窗口，塞上耳机，疲倦地闭上眼，有些熟悉的旋律在耳边慢慢响起——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

是朴树的《送别》。

真是应景，我有一瞬的恍惚。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还是在我幼年时期，那时韩雪主演的民国剧《北平往事》正在热播。故事的结尾，年华老去的女主角回忆与旧时故交度过的种种时光时，背景音乐便是这首曲子。画面煽情感人，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

思绪间，听到"咚咚"声响，有人在外面敲着窗。抬眼望去，卡其色风衣，棕色小皮靴，拎着袋子，大概跑得急，几缕发丝被风狼狈地粘在唇边。

趁着火车还没开，我赶忙起身。"不是说好，不要送的吗？"我佯装不满噘着嘴。

是不是人越长越大大，便越害怕离别？

"没有送好伐，喏，你不是想喝烤奶吗，请你呀！"她调皮地眨眨眼，把手上的袋子塞进我手里。

热气腾腾的纸杯落在我手心，温暖的触觉冷不丁让我的心颤了颤。张张口，却像被猫咬了舌头般，说不出任何言语，旁边的乘务员已经在催促旅客乘车了。

"好啦好啦，快上去，到时车走了可别怪我！"她揪揪我的发尾，转身的那刻，我用力抱了抱她。

鸣笛声起，火车开了，脸贴着车窗，她就站在原地笑嘻嘻朝我挥手。我也微笑，笑着笑着，眼眶莫名酸胀。

忽然想起，去年十二月看的关于朴树的视屏，想起他在录音棚录《送别》时，几度哽咽、泣不成声的模样。

似乎随着一个人年纪的增长，就越发明白离别，越发深刻知道，人生其实就是一场不断"送别"的旅程。在这段旅途，有人中途上车，有人中途下车。你以为可以永远在一起的人，可能在下个转角路口就分散了，你以为永远也不可能在见的人，可能在下一站短暂相逢后又重新下落不明……

朴树落泪了，或许是因为一生过半，"知交零落"；或许是因为生命中那些刻骨铭心的离别，不舍的人和事，谁又知道呢？

说到这里，我还是幸运的，真的。少年时期的朋友，大都走散在岁月的长河里。唯有她，十年知交，一如初见。

我还可以跨越几个城市，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只为来看看她。她还可以半夜请求已经打烊，准备关门的奶茶铺，做我突然想喝的烤奶，一路送到我手中。

这就足够了。

愿下一个十年，我提着老酒，你仍是老友。

愿那些某年某月零落于时光的真诚陪伴，岁月静好，永怀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