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钱的花小姐
花丝呆呆着坐在开往独镇的火车上,手里拽着丈夫洪东给她的最后一袋子钱。花丝总是喜欢用一个花布袋子提着所有的钱。
此刻的她心灰意冷,丈夫怎么就这么狠心要把自己送到偏远的南方小镇,还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她治病。对,洪东对外称花丝病了,病得不轻,必须要到一个安静、空气环境好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狗屁不通”,花丝愤愤不平的骂着洪东。
“他只是想让我死的远一点,不要死在家里,脏了床,脏了房子,死了人的房子是卖不出好价钱的。自从我出了车祸,我就再也没见到他,哼,天天说在忙,是在忙着怎么将我赶出去吧!”
“商人就是重利轻别离,他要是真为了我的病情好,为什么绝情到送都不送我一程。”
花丝觉得孤单极了,没有丈夫,没有儿女,没有亲戚朋友,只有她一人在去往异乡的途中。
火车在寂静的夜晚穿行,漆黑的乡村像巨大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花丝总感觉一双双冒着冷气的眼睛盯着自己。
现在已经是凌晨2点钟了,花丝一点困意也没有,她感觉非常烦躁,仿佛自己是一条被主人遗弃的老年宠物狗,再也不能给主人带来丝毫的开心。
花丝忽然想起洪东给她的一袋子钱,她现在迫切想要数一数金钱的数目。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整个车厢,只有稀稀拉拉几位乘客,他们已经进入了梦乡,此刻很是安全,花丝蜷缩在第一排靠近窗户的座位上,缓慢的将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花布袋子打开,一张张红色纸币在花丝眼前跳跃,它们真是可爱的的小精灵啊,花丝眨眨酸涩的眼睛,嘴角稍稍露出笑意。
忽然一阵脚步声惊得花丝心脏乱蹦,她赶紧将绒毛毯子铺盖在自己的腿上,以遮住自己身上的钱。
进来车厢的是一位一米八五左右的男子,简单的白色短袖,黑色运动束脚裤,白色的运动鞋,肩上背着一个黑色背包,活像一个行走的奥利奥,花丝想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毕竟以前花丝最喜欢的零食就是奥利奥,刚刚的紧张荡然无存。花丝猛地觉得这个陌生人好像似曾相识。
男子走到花丝座位附近,他眼带着笑意上下打量了一下花丝,随后在过道旁边,离花丝一米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男子不时转过头来观察着花丝,这让对陌生人很是恐惧的花丝来说很不能接受,花丝的头闷闷地疼痛起来,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感觉像是被上了膛的手枪一样,一下又一下的发射子弹,花丝被震得身体发软。
男子觉察到花丝的异样,一步跨过中间的走廊就要坐到花丝旁边来。花丝感觉不妙,他要干什么?劫财还是劫色?他是不是看到了我身上的钱?见财起意吗?又看我只有一人,肯定没有还手之力,刚刚广播播报里下一站玉山还有五分钟到站,他是要动手了吗?花丝更紧张了,她几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只剩下耳鸣和心跳声。
男子面部肌肉抽搐的可怕,眼看着就要扑上花丝了。花丝下意识的想要逃离,想要离这个男子远一点。不想刚一起身,身上铺满的红色纸币像水流顷刻从腿上哗哗流下,像满天的花瓣在地上飞舞游荡。男子吃了一惊,突然蹲下身来,赶紧捡拾地上的钱币。她的猜想马上就要应验了,张皇失措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跑,被男子一把抓住,使劲按在座位上。
突然男子开口说话了“小丝,不要紧张,不要紧张,我看你头冒冷汗,不要害怕,冷静、冷静、冷静下来”。花丝双手抱着头,杏目圆睁,惊恐地大声喘气,嘴唇泛白微微发抖。
“你是...谁?你走开... 放开...”花丝嘶哑的声音发出断断续续的颤音。
男子一连说了三个冷静,将手中的纸币塞在花丝手中,紧握着纸币的花丝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平缓下来。他跪倒在车厢里,继续将散落的纸币一张张捡起来捋好递给花丝,花丝逐渐平静下来。她猛地看向男子逼问到:“你是谁?你叫我什么?”
“小丝,你怎么又忘记我了,我是大东啊,我是你老公啊”
“你胡说什么?”因惊恐而变形的脸颊上下抽动。
“呵呵呵呵”,不一会花丝竟自顾自地小声笑起来,这是她今年听得最好笑的笑话了,这个人竟然自称是自己的老公,而自己并不知道,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恐惧也被这句好笑的笑话赶走了,花丝整整衣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男子。
男子尴尬的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瘪了瘪嘴,离开了车厢。整整一夜,男子都没有再来打扰花丝。
末后,花丝到达了独镇,奥利奥阴魂不散又出现在花丝眼前,只是远远地跟着,他并没有靠近,花丝紧紧握着花布袋子。被丈夫派来接花丝的司机早早等在了车站外,一路驰骋,小车停在了一幢院子里开满鲜花的小房子外面,果然独镇很美啊,花团锦簇,绿树成荫。连带着花丝的心情也雀跃了起来,想要幻化成花仙子在花蕊中尽情舞蹈、奔跑。
每到夜晚,花丝总感觉有一双双毒蛇一样的眼睛在静静注视自己,关上门窗也有,拉上窗帘也有,盖上被子也有。像影子跟着自己,奇怪的很。
火车上遇到的那个自称是花丝丈夫的男子竟然住在花丝隔壁,每天清晨,花丝拎着花布袋子出来散步总能看到他,不出意外他依然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裤子,好像没有别的衣服一样。碰到男子,花丝就飞快钻进家中,偷偷躲在门缝里观看。
男子笑笑,看到花丝依然亲切打招呼,真是个奇怪的人。
从一开始初见的恐惧到如今的淡定,视乎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面对他的热情,花丝只是用一个淡淡的眼神当做回礼。只是,花丝的心开始在打鼓,这个人明明只在火车上见过一次,为什么感觉就像认识了10年之久。
想着头又开始疼起来。
在独镇养病的花丝,果然好转不少,因病情的折磨,只允许花丝少量的活动。大部分时间,花丝都是抱着小花布袋子躺在小房间里,看窗外枝繁叶茂的大树,看娇艳欲滴的野花,看来来往往的蝴蝶蜜蜂,还有那个行走的奥利奥。
时光很慢也很快,慢到好像每天就如一片未开发的湖面,静谧深沉,一动未动。快到稍不经心头发已经花白,门前的鲜花开了一茬又谢了一茬。唯一不变的是,某时,花丝轻轻撩拨白色的窗幔,看看窗外的长凳上依然坐着奥利奥,她就满足的带着嘴角的微笑躺到小躺椅上。清晨再“偶遇”奥利奥时,她眼里是庄重而又妩媚的笑意。
微风轻拂窗幔,阳光倾泻出一道绚烂的光芒,投射在床头的摆台上,画面中是两个相依相偎笑容纯粹幸福的年轻人,少年穿着纯白色衬衣,笔直的西裤,少女乌黑青丝,发尾微卷,手里提着花布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