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人的路》梦篇|03
刘栉的身体虽退了烧,但身子骨还是赢弱了些,走几步便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夫人,您若是累了荠莫扶您回屋休息。”荠莫一边搀扶着刘栉,一边感受到来自手上的压力,似是这弱不禁风的翁主快要倒下。
“好久没见这样的春风了,今日天气尚好,为何不出去走走?”刘栉扯出一抹笑,脚如蹬踏棉花一样绵软无力缺要挣扎着向前行走。荠莫看在眼里,苦于什么都说不出来。
“荠莫,这样的光景要是长芷也能看到该有多好?不知道他现在能看到的有没有这样绿油油的景色……”刘栉看向天空,燕雀刚飞过,留下一丝唏嘘的叫声。“将军若是看到了必要夸夫人的好。”荠莫脑中想不到什么词汇,凭着感觉从脑海里揪出几个不相干的词汇。
“是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这里。”刘栉手挣脱开荠莫的手,葱管般的手指指向已布满灰尘的习武场。“转眼已经过了些年头了。”她眼眸有些难过的神情,荠莫不说话,一边替她盖好了披在身上的外套,“荠莫,他这次出征也有些时日了,却不见有任何的消息。我心里有些许不好的想法。”
“夫人不要乱想,将军自是将军,不在战场杀敌等将军回来您可又要怪罪将军了。”
“荠莫,你这话又说的直了,该是我惯你的太厉害了吧。”刘栉嬉笑着,荠莫低头不语,过了半晌才回复道,“夫人,若是夫人不允许荠莫这样说,荠莫早就是夫人调教好的某个丫头了,但也正是因为夫人,荠莫身上的本性才得以显露。”
“你这嘴倒是够甜,怎么不见你在外头为我多说两句?”刘栉开着玩笑,“荠莫,你拿弓来。”
“夫人,这……”
“我叫你拿你敢不拿?”这语气仿佛让荠莫看到年方十六岁的翁主,那个血气方刚颇有男孩子气的翁主。那时的荠莫也只是刚满十四岁的娃娃,却已经在赵王府侍奉翁主多年,早已成为翁主身旁的贴身侍女。
“管泽破,几个月前你说我这箭质量不好,今日要不要我们再来比试比试?”翁主将头发束好,荠莫在远处只看到两位俊俏少年,一高一矮正拿着弓箭,不知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翁主!”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句,急急地跑过来,被武师傅拦在一边,“没见翁主正要同管中郎比箭吗?”荠莫定了定神,二人已摆好了架势。
“原来那人是一个中郎将。”荠莫在心里默念着,刘栉和管泽破早已摆好架势不曾动弹。这情景倒把荠莫看的直乐,武师傅在一旁说着,“你个小丫头还不快去给翁主和管中郎倒茶?从哪里找的野丫头,竟然不知王府里的规矩。”
“师傅,这丫头我自小看作姊妹,这么说你倒怪起我了?”刘栉斜眼看着师傅,这武师傅赶忙说着,“小的不敢,只是想替翁主说句公道话谁知竟怒了翁主,望翁主恕罪。”说罢便常跪在地上不起来。刘栉叹了口气说着,“师傅,你这是在王府,说什么都要谨慎,怕是等到哪天落了脑袋你可别后悔。”
管泽破在一旁眯眼笑看这场景,仿佛他置身旁人正乐滋滋地看着闹剧。刘栉见管泽破直看她,浑身不自在。她问道,“你这又做什么?”
“翁主,如若翁主再不开弓,长芷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拉这弓。”
“你这人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刘栉嘀咕了一句,“这就开始吧。你可到时候别哭的嗷嗷叫。”又忽然感到自己说的太过稚气,继续补充着,“管泽破你看好了。”
“刷!”地一声羽箭直冲靶子,稻草靶子因为剧烈的空气振动而四散开来,管泽破直在旁边夸耀,“翁主箭法果然了得!”刘栉抬眼看着他,闷哼出一声说,“可不是吗?”呼出心中一口戾气,“畅快许多!”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把弓放到弓袋里。
“蹭!”只一会儿的工夫,不过一瞬,“咔!”随即就是箭羽摩擦落地的声音。刘栉慌忙转身看到保持射箭姿势的管泽破和手中还蓄着力的弓。
“你这!”武师傅正要啧啧称赞,看到刘栉有些发黑的脸马上住了嘴。刘栉急促吸了一口气,抿嘴说道,“厉害!我这次是真服了。”一边说着一边翻过栏杆去捡自己的折箭。
管泽破愣了一下,不知说些什么,愣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刘栉。“管泽破,不愧是中郎将。年纪轻轻便做了中郎将想是有些能力的。”刘栉将这箭羽递到管泽破手上,“你看看这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命人记下来……武师傅,你随同管中郎去办这事。”
武师傅和管泽破正要离开,“管泽破,别忘了到时候再把折箭给我送回来”。
管泽破微微一笑说着,“诺。”
“或云天上一年人间百年,却不想我在这人间呆着也竟感到时间之疾。”刘栉试着拉了弓,空荡荡的弓上没有箭羽的配饰显得格外落寞。“夫人,夫人您现在身体未曾康健,恐怕不宜……”
“没关系的,我只是微微试这弓是否如同当年一样好用。”刘栉逐渐拉满了弓,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心急急地跳动,她吞咽了一口,却不想被呛住,松开弓不住地咳嗽。
“夫人,夫人您这样是不行的,荠莫扶你回屋休息。”
“我不去,本是出来走走,没出来一分钟就回去算什么。”刘栉看看立在树干上的燕雀,哼出一声笑问道,“荠莫,你还记得我第二次同长芷比试弓箭输了的时候的样子吗?”
“夫人一直都很好强,但荠莫已然忘了……”
“胡说!我自己都未曾忘记,你只是怕说错话被我责罚而这样说的吧?”刘栉因为咳嗽额头上逐渐憋出了细小的汗珠,“我当时输的很害臊,我和长芷不是一个级别的,我明知这点却还要同他比试,我真是坐井观天,跟现在的我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夫人,看样子您是累了,荠莫扶您回去……”
“荠莫,就是因为输给了他,我才发觉这个中郎将上的能力。我十分庆幸这天下有这样的人。”刘栉说着,微微低下了头,“我很服气他,所以我当时才会灰溜溜地说出那样中肯的话,似是为了国家,但其实只是掩饰自己无知的最幼稚的方式。”
“夫人,您心胸如海,将军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如此欣赏您的吧?”荠莫说着,下面的人已然端来了一碗药茶。“夫人,您先吃了药吧,病早些好了……”
“说的也是啊。”刘栉看着浓郁药气的茶,有些退意,果然是这药太苦了。她冷笑着,接过荠莫递过来的一碗茶,一饮而尽。仿若当年她看着武师傅和管泽破离开之后懊恼地大口喝茶一般,只是口中的药苦难以压过心中的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