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以妆为别》
渡边淳一的作品读得并不算多,经典的几部,再加上读书平台新上架的这本《以妆为别》,屈指可数。
怎么说呢?他的作品读来总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于最近自己的状态而言,并不是休闲阅读的首选。
还好,这是一本短篇合集,收录了《以妆为别》、《雨夹雪》、《临头》和《双心》四个故事,几个故事讲的都是医生在职业生涯中所面临的道德困境和情感挣扎,以及他们在面对病人生死时的内心世界,简短精炼读来也不累。
或许是因为他曾是一名医生,正如他所说,“我执刀为许多病人做过手术,察其血,寻其神经,触其骨,睹其死。”在医生笔下,人性和社会犹如X光射线下的有机体,剖析得既透彻又深刻,读着读着情绪不由就跟着跑了。
“人的精神和肉体哪个为主?”
在这几个小故事里,展现了医生在职业生涯中极为常见的面对病人生死的场景。当病人陷入无意识状态下,面对病人生死抉择的,除了医生还有一众家属,唯独生病本人没能表态。那一刻,不同角色、不同角度、不同关系人的内心世界,看待生与死、爱与失去、医学伦理和人性等复杂主题,会有什么不同?
《以妆为别》的“我”是个医生,在面对母亲的脑瘤时,“我”既是医生又是儿子。作为具备专业素养的医生,可以预知事情最终最坏的走向,知道身患脑肿瘤的母亲将不久于人世。但在参加亲友商量是否同意为母亲做脑手术的会议时,面对满怀期待却一无所知的亲友询问,几次三番想要直言却又不敢也不忍说出医生的观点,唯有履行儿子的顺从,以手术为由,向已陷入无意识状态的母亲告别。
其实,“我”没有勇气执刀为自己的母亲开颅,但却因为“我”是一名医生,无比想要搞清楚病灶的情况,于是申请以助手身份参加了手术,甚至在查看到病灶位置时想要出手… …最终手术一如预判失败了,“我”是医生,却没能帮助到自己的母亲。
接受到母亲已失去生命时,本应和亲属一起伤心的“我”还沉浸在手术的场景,还沉浸于如何处理病灶……医生的理智让“我”意识到母亲病灶的医学价值,想要去说服家人同意捐献母亲的脑子。
这样的提议自然是被所有亲人不可接受和拒绝的,与优先顾及体面和葬礼习俗的亲戚们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我”也是母亲的儿子,“捐献”成为了有效意见。而其他亲人的意见也得到了充分体现。
最终为母亲送葬的规矩十分讲究,入殓仪式,遗体化妆,准备头陀袋,吊唁仪式,念经超度, 舅舅展示了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绝活,父亲、哥哥姐姐对此乐此不疲地配合……而“我”,也在为找到母亲最喜欢的香烟穿街走巷,似乎只有这么做了,才能得到母亲的宽恕。
人的精神和肉体哪个为主?
当人陷入无意识状态下时,生命属于“谁”?是自己?是家属?还是医生?
“我”又联想起下围棋时的情形,有些人明知败局已定,也不会当即在中场认输。即使一大盘棋确实做不活了,也要再下几手整一下形,然后再郑重其事地投子认输。医生也是一样,即使明知患者无法被救活,也不会立刻说出口,而要再努力一下。
“我”手持念珠,垂首默祷,脑子里一片空白,一心只想为母亲祈福,然而,我闭上眼睛,那块黄色的肿瘤就像恶魔一般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眼前躺着的仿佛不是我的母亲。现在我在为谁祈祷呢?我们为什么要对着眼前的遗体祈祷呢?眼前浮出尸斑的直挺挺的遗体能感知我们的祈祷吗?为什么祈祷?为谁祈祷?为母亲吗?可是眼前的母亲已经成了遗体。那是为了我们自己吗?所有人不都在为自己祈求逝者的宽恕吗?
几天后回到医院,看着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大脑标本。“我知道眼前这个母亲的大脑犹在,而母亲已经烟消云散了……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对母亲来讲,一切都无济于事。母亲已经彻底消失了。”
所以,人的精神和肉体,我们更在意什么?跟逝去的亲人,告别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