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口味也是可以根深蒂固的埋在记忆深处,并且另一个人也时时刻刻受着她的影响。
金黄的外皮、乳白色的脉络有条不紊的布在每一个有生命的果瓣上,丝丝条条紧紧连接,用大拇指从顶端开始掰开,六七个果皮瓣大小一致的慢慢散开,然后用双手从中间分开,但她每次却将它的三分之二分开来给了我,还笑哈哈的说:“来!囡儿!吃橘子啦!可甜啦!”那时的我一定是开心的接过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掰开一瓣橘子扔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咀嚼,然后还边吃边口齿不清的说:“太太!太太!好吃好吃!”。
橘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什么时候的她,只知道那时她还在我身边,我还可以跟她闹脾气,跟她吵闹,甚至可以让她还能追着我小跑。可能真的太久了,现在的我却只能在舌尖处凭着味蕾来感受住在我心里的她,但并不孤单。
“太太!我给你买了橘子,你自己记得吃,别老给别人拿,还有你也别舍不得吃,然后等我回来就坏啦!知道了吗?我走啦……”。没来得及听到回应,或许该有那么一句低喃:知道啦,早点回来!
“我回来啦!太太!诺,给你买了橘子哦!还有这个好吃的哦!”那时我定是开心的撒着娇跟她说话。
“又买这么多,钱难得挣啊!你自己在学校吃好点啊,上次买的还有几个呢!”她又心疼又开心的跟我说着。
“什么啊!你又留着,都说了要坏的!真的是,什么没见过嘛!有什么好留的,坏了还不是浪费,你每次都这样,什么东西都留……”那时我生气而又无奈的报怨着面前手无足措的她。
其实每个周经过水果铺,我眼里只容下那抹金黄,我的口味跟着她,从六岁到十八岁。她喜欢软的米饭和菜,我也跟着爱;她喜欢酸酸甜甜的橘子,我也跟着喜欢;我喜欢小卖铺卖的小辣条片,她从没吃过,所以跟着我喜欢吃。每一个周五回家的那一顿饭最是开心,我把在学校没吃饱的肚子和少吃的饭全补了回来,我总是把我从学校买的一大堆小东西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一一拆开给她吃,看到她满足的笑,那是我最得意的时候,而其实饭桌上我吃的却最多。
橘子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步伐越来越慢,岁月果真留不得任何人,同样它给了她最无情的东西——衰老。而那时我在干什么呢?我还是花容月貌、青春阳光,我们之前终究还是岔开了时代的距离。
后来,留下的只剩下了回忆。“太太以前的嗓子可大了,和姐姐一样,尤其叫我们起床的时候,我的妈呀!真的是惊天动地。”妹妹在我耳边碎碎念着。
“还有啊!她呀话特别多,一出门,路上千万别遇到熟人,不然不得了,她会一直拉着另一个老太太或老爷爷说个不停,你得要等她好久呢!”妹妹似乎开了话匣子说个不停。
“姐!爸爸那天来接我的时候,我哭了……”妹妹悠悠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那时我淡淡的回她。我不曾告诉妹妹我从未梦到她,我想是她不想打扰我,所以我总是想到她在那处青山之中岁月静好就可以了,那样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来叨扰她了,只是我的辣条再也不能给她了。
以后的好久有朋友拍着我的肩膀跟我说:“你的口味啊!全是老太太喜欢吃的东西,你这人啊!我们怕是有代沟了!哈哈!”
我也淡淡的笑,也许是的,我在怀念她。也许不是,我只是喜欢而已,只是已经改不了的口味,已成习惯。这似乎是传承某种了不起的“传世之宝”,经历了多少代已不知晓,只是纯粹的记挂着。我想可能很久后,有一人也会时时提着那金黄的沉甸甸的橘子轻轻递给我,而那时的我可能会开心的笑着,然后露出早已没有牙齿的嘴。
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