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峪纪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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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老张
一年后,骑行队伍中又多了一个伙伴。
他,就是老张。
老张自从师范毕业,已经在教育战线上战斗了三十年。而这三十年,他和老婆一直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
老婆和他都在教育战线上,但永远没有机会在一个战壕里战斗。
不知道是领导担心两口子在同一个学校太黏糊,还是考虑到老师的孩子是靠墙长大的无需照看。反正自从结婚起,他们就一直想法设法要调在同一个学校。要么是帮忙的人办事不力,要么是背着猪头找不到庙门,但一直未能如愿。
孩子由老婆带着,长途跋涉周日全家团聚的任务自然就落到老张那磨不短的腿上。老张和老婆曾经最远的距离是老张要骑三个小时的车,才能到达老婆的学校。
老张个头敦实,皮肤黝黑,声音洪亮。饭量好,平时,无论荤素,不管面条饺子米饭,统统三碗。
上课时,一进校门,听到教学楼上传来的铿锵有力的讲课声,非老张莫属。我的宿舍与老张宿舍南北相望,大约相距一百多米。某半夜,我起夜,听到北边宿舍如雷声滚滚,似火车驰过,在寂静的夜晚尤为响亮。
后来,得知是老张的鼾声。鼾声如雷,自那夜我才真正体会。
某周日下午,我和老张从县城骑车出发。
那天,天上飘着小雨。没想到刚走到沟口,雨越下越大。那土路,一遇雨,全变成泥疙瘩。而且是那种红泥土,特沾。
一开始,轮胎上沾的泥巴少,车子还能缓慢地推着走。渐渐地,泥巴越积越多。只好走两步,停下来用小棍子掏出卡在瓦子里的泥巴,继续前行。后来,轮胎上的泥巴厚得都转动不了了。
破塌房子又遭连夜雨。只听见哐当一声,车子,掉链了。我想初创“关键时刻别掉链”这句话的人,一定像我一样,也是亲身经历后才创作出如此经典的名言。
我的鞋子也被粘住了,脚,竟然脱鞋而去,不得不在泥地里摆出金鸡独立的造型。裤子上衬衣上,到处泥点斑斑。那狼狈相,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雨,依旧不紧不慢地下着,丝毫没有停的迹象。沟两边的小山上郁郁葱葱,烟雾弥漫。
汗水雨水夹杂在一起,在我的脸上肆意地流淌。看着罢工的自行车,我真恨不得一脚踢开它,连同这倒霉的雨,沾满脚的泥巴。
老张比我更惨,那天他正好后车架上驮着半袋洋芋,举步维艰。他的脸上也沾满了泥巴,成了大花猫。看着我沮丧的样子,他笑着说,少年,别生气,这才刚刚开始,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我苦笑着,扶着自行车,无话可说。
绝处逢生的是,路上歇息时偶遇老张认识的一熟人,他去城里办事,他们家就在前面一个村子里。
他热情的邀请我和老张去他家里避雨喝茶,别无他法。我只能厚着脸皮跟着老张去,反正车子也坏掉了。
在那熟人家里,我们蹭了一罐茶后,雨也停了。我俩把车子寄存在他家,然后步行两个多小时,天刚擦黑,才到学校。
两年后,老张老婆调到了南峪小学,两口子终于可以团聚了。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晚上老张突然昏迷不醒。送往医院检查,诊断为脑溢血。经过抢救,老张脱离了危险,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说话口齿不清,走路蹒跚。
每当我碰到在路上拄着拐杖行走的老张时,总是感慨万千。两口子南辕北辙大半生,刚刚如牛郎织女般鹊桥相会,却又遭此厄运,实在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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