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嘘不已

有两件冬装干了，昨天将它们丢进洗衣机我就不管了，今日午后一觉醒来果然发现它们被单位扫卫生的阿姨晾在了茶水间的挂绳上。让我有什么可说呢，衣物干净，且已晒透，只是未被叠好，也没有送到我办公室来。

    但我毕竟连这个阿姨姓什么都还不知道，虽然较为熟悉她的表情和声音，每每早晨在单位跟她遇见，倘发现阿姨的到来稍迟于我便会同她开个小小玩笑，不是推测她昨晚贪恋电视剧因此起晚就是说她来单位时又顺便去了菜场，唯此两件可以使她迟到，因阿姨对自己的迟到经常予我解释，毕竟好几年了，所以答案非常稳固。只有一次例外，阿姨告诉我，之所以没能及时赶来因为出门的时候将钥匙忘记在家，半路忽然想起于是必须掉头。

    上个礼拜碰到阿姨的时候我就告诉她，本周将有两件冬装拜托她替我洗一下，因此前已有先例，阿姨用单位的洗衣机给我洗过几次了，所以也就觉得有些顺理成章。数次相托，结果美好，但凡令阿姨觉得我对她的感谢发乎内心，她便会由衷地劝我不要客气，一边笑着，一边冲我连连摆手，憨态可掬，此事常常令我产生浮想：若我的邻居里也有这么一位该有多好呢。

    迄今好几年，阿姨为我洗衣应该将至十次，我唯送过她一袋橘子以示感谢，再未送她过什么，因有一次单位发我两张月饼券，我便将其中的一张送至茶水间，可阿姨却不在，恰好在那里碰到她的组长于是请这个组长替我转交，不料数日后这张月饼券居然被阿姨送还，我越是执意要她收下阿姨愈不肯，因我办公室里还有旁人，所以只好收回。从此我也就打消了送她小小礼物的念头，但因此我也在心里为自己立下规矩，除非冬装该换绝不麻烦阿姨。此际又想起来一件事，确曾有两次阿姨将洗净的衣物亲自送来，真令我诚惶诚恐，受宠若惊。还有一桩，我曾暗暗在心里把这个阿姨幻想成了自己的亲姐，因为看得出来，其实阿姨大我最多十岁，如此称呼实为客气。

    世事如棋。现实中的亲姐跟妈咪却似仇家，不相往来好多年，区区小事酿成祸端，妈咪既死，和解的达成也就成了一个破灭了的希望。远亲不若近邻，常常如此：最熟悉的陌生人。许多关系的调和与保持令人煞费脑筋苦不堪言，区区小事既能促成冲突，使局面从此不被打开，却也能令人感动于莫名，对生活产生热爱。叙述至此，唏嘘不已。

          2020.03.17.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