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土地

去山西阳泉出差，因为赶上周末得以回石家庄老家一趟。

其实我的老家并不在市区，而是距离市区三十分钟的小镇，小镇被308国道从中间一分为二，我家住在国道以西。小时候上学必须骑着自行车经过这条国道，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国道陆地的尽头就是青岛，这条国道成了连接老家石家庄和新家青岛的纽带，可能命运在出生的那个时刻已经写好了。

长大后因为上大学我成了一代移民，一代移民总有些身份认同的尴尬，在老家的亲戚朋友看来我是青岛人，在青岛的朋友同事看来我是石家庄人。正所谓回不去的故乡，到不了的远方，我第一次意识到我离这片土地越来越远是在我从初三寄宿学校回家的一个傍晚，在天将黑未黑路灯还没点亮这片土地，我骑着自行车看着远处黑色轮廓的建筑物，心里莫名有了故乡的概念。

这个小镇的繁华得益于镇上的工业区，在两千年初开始圈地建厂，最初是一些纺织厂，后来是下游的服装加工厂，然后有了工业制造和食品、制药等等从市区迁出来的高污染的企业。小时候我们喝的水是村里打的井水，现在已经通了自来水，原因是这些工厂已经让地下水枯竭甚至变质到不能饮用。

又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我们村的土地被大面积征用，因为这些工厂我们失去了从祖辈那里得来的土地，同时这些工厂又创造了大批就业，失去土地的农民摇身一变成了工人。在我小时候那些不擅长读书考试的孩子辍学之后只能种地，二十年过去了他们有了更多的选择。我小时候选择读书的原因就是因为种地太辛苦了，我受不了早上四五点就起床下地，受不了顶着四十度的太阳在地里除草，受不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重复不便的日子。

在位于华北平原的这个小镇，每天都上演着荒诞与现实。以前小时候不懂，现在才知道要感谢父母，大多数同龄人都留在了故乡，而留在故乡的原因说出来可笑，不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读书不够厉害，大部分原因是他们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在这片土地上男丁没有远行离家的传统，父母需要你照顾，土地需要你继承，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传宗接代。幸运的是我有个哥哥和比较开明的父母，哥哥代替我留在了故乡，父母给了我选择的权利，初中开始基本上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选择的了，虽然现在我的人生是这样平凡。

时代在发展，这些曾经淳朴的农民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善良美好下去。现在回家听到最多的是谁家的儿子和媳妇儿离婚了，谁谁有外遇了，谁谁因为直播平台成了远近闻名十里八村的网红……新观念和潮流席卷了这片土地。

不过一些传统的固有观念还是深深烙印在这些人的脑袋里，有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购车，现在回家满大街的汽车，我们十八线的县城甚至都单双号限行。要知道在我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家的新飞冰箱还是全村的第一台冰箱，那个时候并有没家家有汽车的蓝图。

这是生我养我的土地，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以前我讨厌这土地上的一切，现在离家十年，我想我终于可以正确的看待这一切了，不管好的，不管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