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上罗浮山
罗浮山是广东名山,号称“岭南第一山”。大家熟知的苏东坡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其实前边两句是“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桔杨梅次第新”,通篇来看,苏东坡诗的主角是罗浮山,荔枝只是罗浮山的点缀而已。
1993年从家乡来到广东,第一站选择了惠州,罗浮山下,从此与罗浮山结缘。我曾四次登临罗浮山,每次都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1)
1993年3月到惠州,懵懂之中加入TCL房产公司,5月25日公司才完成筹备正式开业,我是公司最早的十名员工之一。那年是中国房地产开发热的第一个高潮,广东惠州与广西北海、海南海口一起是三大热点地区。
在1993年的时间里,我们公司在惠城区的河南岸、深圳宝安、惠阳大亚湾、博罗等地四处寻找、启动开发项目。同时公司又要处理TCL集团土地项目的审批手续,陆续成立了工程监理、水电器材、电子销售等下属公司,公司始终处于忙碌之中。
后来公司人员配备逐渐到位,工作节奏正常起来。1994年元旦,大家约着去罗浮山,记得有李文军、艾成华、李新忠、阿俊、小万等人,公司司机阿勇开车。
阿勇老家是惠州博罗的,我们轻车熟路就到了罗浮山。在景区门口购票进入后,穿过钟楼、鼓楼,来到白莲湖。白莲湖古树环绕,绿波荡漾。顺路看到会仙桥、东坡亭等景点,最后来到了冲虚古观。
相传冲虚古观为东晋葛洪创建,距今1600多年。初为葛洪修道炼丹南庵,初名都虚庵。葛洪“羽化成仙”后,晋安帝在此建“葛洪祠”,唐玄宗天宝年扩为“葛仙祠”,宋元祜二年宋哲宗赐额改为“冲虚观”,一直流传至今,是全国最有影响的道教宫观之一,杭州黄龙观、香港黄大仙、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的黄龙庙等,均认它为“祖庭”。
冲虚古观内有殿宇六重,分别为灵官殿、三清殿、黄大仙殿、吕祖殿、元辰殿和葛仙殿。黄大仙殿内供奉葛洪的弟子黄野人。黄野人为广东东莞人,随葛洪在罗浮山炼丹修道。一日外出回来,葛洪已经升仙,只留下丹药一粒,他服后成为地行仙,常在人世,为百姓治病,后人尊为“黄大仙”。
阿勇给我们介绍说,这里的签很灵验,当地人每年过年都会来这里烧香求签问问运气,东莞、深圳的人也会来,甚至很多香港人也是这样。听阿勇这样一介绍,大家都来了兴趣,决定求求签。
从道士处领个签筒,跪在“黄大仙”前的蒲团上,默想着自己所求的事项,双手捧着签筒上下摇动,轻轻抖落出一只签来,就是自己求出的签了。签上有中签、上签、上上签、下签、下下签等字眼,也有签的号码。拿着签去到一旁的主事道士处,道士就会给对应号码的一张签文。
签文一般都是七字四句的,里边包含了一些典故或事件,对照自己的事项想想,大体就可以猜出是好是坏。如果还有疑惑,需要解签,就需要到前边的解签处,交十元钱进行解签。
令人吃惊的,那次大家的签文真的十分神奇。签文预示的事情是否准确不知道,但是至少都与每个人的情况或事项贴切相关。
比如,办公室主任阿俊当时正在犹豫是否接受同学安排,跳槽去健伍音响公司,他的签文里有“前途辉煌”之类的字眼。可能受到签文的鼓励,回去一周后他就提出了辞职。
小万是总经理的秘书,当时受到总经理的骚扰,她的签文里有“羊入虎口”之类的字眼。她自己看了一眼签文后,一言不发,满脸忧伤。几个月后,她辞工去了侨兴集团。再后来听说嫁了一个军官,移民去了加拿大。
在古观求签后,大家去爬狮子峰,一路走过洗药池、防空洞、飞来石、仙人卧榻等景点,很快就到了峰顶。在山顶,我们四个最早加入公司的同事合影留念,号称TCL房产四柱。
站在狮子峰上,远远看向西南方向,看到山腰处有一个骆驼形状的山峰。旅游图上查不到名称,我们就叫它骆驼峰。就是下图中间远处那个山峰。
(2)
1994年9月,朱镕基实施“适度从紧”货币政策,严控房地产信贷,全国的房地产热一下子冷淡下来,公司的业务受到严重影响,忙碌突然转成了无所事事。
11月27日是个周末,几个人又说起罗浮山,想起了那个骆驼峰,决定去爬爬。李文军找包工头搞了部车,我、李超林、薛莉就一起去了。到博罗后,我们先找了个地方喝早茶,十点钟进入景区。
薛莉是94年毕业到公司的,元旦时还没到,她想在下边参观,我们在冲虚古观门口照个像后,在小卖部买了几瓶水,买了几包花生米、薯干,我和李文军、李超林就直接动身,直奔骆驼峰。
通过狮子峰下的道路继续前行,山下的很长一段路没有什么坡度。翻过三四个小山包到了山脚下,出现了石头阶梯的上山路。顺石阶上了几段山路,走到一个分叉路,按照标牌提示左转东行,顺着山脊走,很快就到了“骆驼峰”。看看表,大概只用了一个半小时。
在山下看“骆驼峰”非常像是一只双峰骆驼,到了封顶却没有了形状,只有几块凸起的大石。登上大石,远眺山下,极目辽阔。大家议论,下次时间充足一定登上飞云顶。
我们在骆驼峰顶用碎石摆出了TCL三个字母,拍照留念,开始准备下山。
此时,李超林发现山峰北侧有条小道下去,推测可能可以汇合到我们刚才上山的主道上,建议试试。我们想顺着原路返回有些无趣,走走新路也许会发现一些新奇,就决定顺着北侧那个小道下去。事后知道,这是一个大错误。
从北侧顺小路下去后,一开始就发现有些陡。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后,路径变得不太清晰了。又向下走了几十米,突然发现前边是悬崖,无路可走。此时李文军提议返回峰顶走原路,我觉得无趣,另外下来的路段有些陡,再爬上去也有些吃力,顺着山坡向西边走,估计也可以走到那条上山的石阶路。他俩觉得这个提议也有道理,就决定这样执行。事后知道这是我们犯的第二个错误。
从山坡向西走,一开始还好,树木不多,顺着山坡等高面过去也很容易走。但是,转过一个山崖再向前走,树木变得越来越多,藤蔓缠绕,很难通过。此时从山顶下来已经花费了一个小时,想想再退回山顶也不容易,只好继续向前走。
没想到越向前越困难。此处属于山阴面,树木高大,树下野草没过头顶,完全看不出行进的路径,每走一步都很困难。
到下午三点时,我们仍被困在那个区域。山下带的矿泉水、食物都已经吃光喝光,每个人都又渴又饿,感觉身体困乏走不动了。此时心中有了恐慌,担心走不出该怎么办。当时BB机还不普及,手机处于老板才能买得起的时期,所以虽然焦急,也毫无办法,我们只能硬着头皮积极向前走。
忽然,李文军在裤子口袋里找到了几颗花生,可能是袋子破口掉到裤子口袋的。三人每人分了两颗。但是,就是这两颗花生也起了作用,吃后感觉体力似乎恢复了很多。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听见前方似乎有说话的声音,我们知道距离登山道不远了,信心大增,行进的速度加快了。
最终,直到下午四点我们才走出那片山坡,走回到那条上山的石阶路。回到山下时差不多已经6点。上去时用了一个半小时,下来时用了6个小时。这次爬山让我对广东的山有了充分的认识,从此再不敢乱找路线爬山。
(3)
1995年5月到了深圳,再无机会实现与TCL房产同事爬上飞云顶的计划。
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兆峰陶瓷集团的资金链断裂,企业进入债务重组状态。香港总部派老板的秘书薛萍临时主持深圳总部的工作。深圳总部人员削减了80%,70多人变成了十几个人。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原来人多时,组织个活动不易,现在人少倒是方便。有人提议去罗浮山,周末开上公司的金杯车就去了。
记得那次去的有薛萍、黄波、李静、罗成坤、徐光明、杨胜梅、周晖、肖黎明、杨天伦等人,深圳总部没有出差的都去了,开车的好像是刘和平。大家一路上欢歌笑语,其乐融融。
在罗浮山求了签,逛了逛,却没有人对爬山感兴趣。下午到惠州市区,在江北的东江边上找了间本地特色餐馆吃饭,晚上回到深圳。
这次罗浮山,我记住了车上的歌声,晚上的特色菜,其他细节已经模糊了。
(4)
今年的十一放假前,忽然又想起了罗浮山。动员说服了老婆、儿子,让他们帮助我实现登上飞云顶的梦想。错开国庆节前三天的人流高峰,我们决定十月四日去。
早上六点半从深圳出发,八点半到罗浮山。门票50元,美团价45元。在山下冲虚古观、洗药池转了一下后,十点到达索道站。索道单程票50元,双程票90元。在索道站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坐上缆车。
到山上索道站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从这里开始正式爬山。
缆车只到山腰,从这里开始到飞云顶的登山道路程是4300米,此处的海拔高度是591米,飞云顶的海拔高度是1296米,垂直高差为705米,比深圳目前最高的大楼平安金融中心555米高出150米。
从索道站到飞云顶的登山道大概可以分成四个阶段,索道站——鹰嘴岩——观景平台,虽然陡,但是砖砌的台阶很规整,比较容易走。罗浮奇秀——栈道瀑布,是石块路,起伏不算大,甚至有下行路段,走起来也不算累。栈道瀑布——燕子岩——玉女峰——玉鹅峰,坡度最大,路面石块凹凸不平,是最费力气的路段。玉鹅峰——分水坳——飞云顶,1200米,山顶上的最后一段是平缓的。
鹰嘴岩,巨石耸立,上有小面积的玻璃平台,向下可以俯瞰水库、花田,向上可以仰望飞云顶,是每个索道上山的人都会到达的重要景点;
朝真石,如一人站立山顶向着群山作揖,朝见罗浮山的真山、真水、真人;又形似恋人相拥相吻,传说是浮山泛海嫁给罗山的象征、东海龙王之女嫁给南海龙王之子的化身,又称“接吻石”。
这次上山,让我看到了罗浮山更多的好景致。
我们12点从索道站开始上山,下午三点到飞云顶,上山用了三个小时,在山顶逗留、吃饭,下山用了一个半小时,下午五点回到索道站下山。
(5)
登顶罗浮山飞云顶,25年的愿望终于一朝实现,开心!
站在山顶,俯瞰山川大地,禁不住浮想联翩。
25年前第一次去罗浮山的同事中,李新忠已经因病去世近20年。第二次登山的同事一个现在上海,一个回了武汉,一个现在广州,已经多年见不到面。第三次登山的同事很多还在深圳,大家偶尔可以相聚,一些女同事已经退休。
25年前我刚结婚一年,第二次登山时孩子还没有出生。这一次登山,却几乎是儿子带着我在爬山。包由儿子背,我只负责吃与喝。儿子说他上山没大喘过气,平平静静就上去了。
时光易老,流水易逝啊!
细想一下,人生一如这次爬山,有平坦,有波澜。开始的路由父母家人呵护、助力,见不到波澜;中途的路高高低低,一切都要靠自己,是最需要自己努力的阶段;到了分水坳,山坡平缓,芳草萋萋,似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下一次我会何时再来罗浮山呢?那时候我还能登上飞云顶吗?
下山途中,远远望着霞光之中另一侧山脊上的骆驼峰,禁不住思念起一起爬山的伙伴。你们在武汉、广州还好吧?还记得我们在骆驼峰上的遭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