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天空
老师在讲台上认真地朗读课文,声音平缓动听,窗外的阳光洒进教室,暖暖的。
坐在窗子旁边的苏亚拿着课本,有些昏昏欲睡,这样的天太适合睡觉了,不止她这么想,有人就这么做了。
于浩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课本刚好把他的脑袋挡住,如果不仔细去看,还以为他在认真听讲,老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课本,发出抑扬顿挫的声音。
苏亚看着窗外那棵随风摆动的杨树,仔细听,还能听到沙沙的声响。
讲台上的老师也只是抬起头看了几眼,有一大半学生低着头,有人睡觉,有人玩手机,也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苏亚看了一眼讲台,有些无聊,她很佩服老师,看着他们这么一群不听话的学生,不认真听讲,还能那么津津有味地讲课,这心理素质真好,如果是她,可能会发狂,就算不发狂,也会生气吧。
她只是一个学生,还轮不到她来管,只是,她也听不进去,老师讲的吧,也不能说不好,就是太文艺了,不接地气。
剧照《情深深雨蒙蒙》有时候,苏亚会想,如果她衣食无忧,穿金戴银,很乐意陶冶一下情操,现实情况是,她每天中午放学就要去食堂帮工,不是体验生活,她是冲着那顿免费的午餐去的。
听到下课铃声,其他同学都是考虑吃什么?去食堂还是点外卖,亦或者是去外面的餐馆吃饭,她没有这个烦恼。
第一个冲出教室,拿着食堂的工作服,边往外走,边往身上套,这样省时间,到了食堂,工作服也就穿好了。
说是工作服,也就是一个白大褂,加一个帽子、一个口罩,她站在饭菜的后面,等着打饭的同学,指到那个菜,她就把那个菜打进餐盘里,说句用餐愉快。
开始时,还有些不习惯,怕遇到同班同学,少女的心还是脆弱的,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虽然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并没有错,但不知道从何时起,贫穷也是一种错,是一种她说不清的错。
还是被同班同学发现了,那个上课总是爱睡觉的男生于浩,指着她,嘴巴长得很大,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让她伤心了好几天。
有时候,想着不在食堂帮工了,但免费的午餐太有诱惑力了,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太需要这顿午餐了。
苏亚有时候会怨恨父母,家里还没有穷到必须打工才能才能吃饱的地步。可是,父母说,把她养到了十八岁,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连学费都是她贷款来的,生活费需要她自己赚。
剧照《情深深雨蒙蒙》曾经,她以为父母是开玩笑的,和室友东看看西逛逛,直到手里最后一分钱花光,才知道父母不是开玩笑的,慌了神。
跑去找辅导员,辅导员给她找了份食堂的工作,不但有工资,还能免费吃饭,就这样,每天中午,下课铃声一响,她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食堂去干活。
周末,别的同学呼朋引伴去玩耍,她要待在食堂,摘菜,打饭,洗碗,除了不用炒菜,几乎食堂的活她都干过,她是一个小工,什么都干。
看着那双细腻白嫩的双手,慢慢变得油腻,粗糙,如果只是看手,不会相信她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曾经,她哭过,求过,父母无动于衷,告诉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她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渐渐地,她习惯了,不再喊苦,喊累,喊了也没用。
大二时,室友,同学都知道她在食堂工作,有些调皮的同学跑去她面前打饭,不是多么喜欢她窗口的那几道菜,就是喜欢去看看她,和她多说几句。
更过分的是,有同学说她身上油烟味太重,不愿意和她坐在一起,她就一个人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自习,独来独往。
班里的于浩也喜欢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春去秋来,于浩永远坐在同一个位置,不和人说话,整日趴在桌子上睡觉打呼。
苏亚也想像于浩那样,肆无忌惮,她做不到,她没有那个底气,她还要努力学习拿奖学金,否则,她真的要睡大街了。
只是,每次考试,不管是期中还是期末,于浩总是考第一,苏亚拼了命地学习,她永远是千年老二,于浩永远是第一,自然,奖学金成了于浩的囊中之物。
当然,苏亚也能拿到奖学金,每个月还能拿到贫困补助,伴着同学异样的目光,去拿那可怜的二百块。
每当这个时候,她觉得很羞耻,她家里并不穷,父母都有正当稳定的工作,开着小车,穿得光鲜亮丽,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
她呢,手里握着的还是多年前的旧手机,她实在不明白,吃苦,也不是这个吃法,这分明是一种侮辱。
没办法,她只能咬牙坚持,原本活泼开朗的姑娘,越来越沉默,不想说话,不愿意说话,不知说什么?一有时间就跑去图书馆看书,什么书都看,她就是不愿意在宿舍待着。
剧照《情深深雨蒙蒙》时间过得很快,她大四了,终于可以出去实习了,欢欢喜喜投简历,结果父母让她考研,苏亚哭红了双眼,她不想考研,她只想找份工作,努力赚钱,还助学贷款,好好生活,大学生活太苦了。
别人的大学生活都是多彩多姿,她的生活一片黑,乌云密布,别人收获了友情,爱情,她只收获了同情和异样的目光,有时候,穷得都想去翻垃圾桶找衣服穿。
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看着室友穿着得体的衣服,踩着高跟鞋去面试,她一身粗布麻衣,像是要饭的,谁会要她?她不知向谁说?只能一个人默默忍受。
每天还是会去食堂工作,于浩端着餐盘,大咧咧地指着鸡腿,“给我来五个,”苏亚愣愣地看着他,暗想,五个鸡腿?别人都是一个,他要五个,吃得完吗?
愣了几秒钟,还是按要求往他餐盘里夹了五个鸡腿,面无表情,刷了卡,他指着餐盘里的鸡腿说,“请你吃,”说完扭头就走了。
苏亚看着鸡腿,这是什么操作?做了三年多的同学,他俩说话的次数超不过五次,虽然,他们两个,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但并不熟悉。
苏亚把脖子伸出窗口,喊了几声,于浩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那五个鸡腿,有些恍惚,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了,苏亚把鸡腿放到操作台上,继续打饭,看着陆续吃完的人们离开食堂,到了他们员工吃饭的时候,苏亚留了一个鸡腿,把另外四个分给了其他同事。
一边吃一边想着明天面试的事情,她的父母还是坚持让她考研,她实在是不想上学了,上学太苦了,她不想这么没有尊严地生活,忍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苏亚就是这样,穿着廉价的西装去面试,最终,她被录取了,也是打杂,但比食堂的工作好很多,最起码是在一家高档写字楼里,有一个办公桌,有一台电脑,她也算是一个小白领了。
大四的课本来就少,偶尔去签个到,很多同学都是这么干的,只是论文要好好准备,每天忙着工作,忙着论文。
室友们都在喊累,说工作太辛苦,领导刻薄,被骂了,心里很委屈,苏亚笑笑,这点辛苦和委屈算什么,她从大一起,不但受食堂老板的气,还要受同学的白眼,她的委屈多了去了。
正式工作后,反而觉得轻松了,最起码周末可以睡到自然醒,这是她上大学以来都没有过的,曾经,都是早上六点起床,跑去食堂工作,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大雪飞舞。
剧照《情深深雨蒙蒙》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她都佩服自己,不知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竟然没有学坏?到了毕业的时候,很多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留恋大学的美好生活,她却没有什么不舍,大学对于她来说,是黑色的,是苦难的。
提着行李箱,大踏步离开,把行李搬到她租的小房子里,别的同学都忙着聚会,忙着喝酒,抱在一起缅怀四年来的点点滴滴,她已进入梦乡。
发了工资,还了一部分贷款,剩下的买了一套衣服,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终于有身体面的衣服了,再也不用畏畏缩缩,怕别人看见掉了皮的鞋子,起了毛球的外套了。
一进公司,发现大家聚在一起说悄悄话,说什么少东家要来视察工作,苏亚拍拍心口,还好,买了新衣服,这要是因为她穿得太寒酸,上不得台面被开除,她这脸真是没地放了。
坐在座位上,认认真真工作,少东家在接近中午下班时,踏着七彩光芒进来了,苏亚抬起头,差点喊出声来,这不是于浩吗?那个天天在课堂上睡觉的男生,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
呆愣片刻,回到现实,继续工作,努力赚钱,她还有贷款要还,还要养活自己,还要住大房子,这,只是开始,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