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除了魔幻，我弥补了遗憾（小岛姑娘的着陆日记06）

疫情缘故，马代工作按下暂停键之后，我飞到了塞尔维亚。

和男友在塞自由行一个月后，他回了比利时。我在塞的第二大城市NS住了下来。

我就这样遇到了我的房东——Vladica。塞尔维亚人，55岁。她年轻的时候在加拿大工作过几年，英语很好。我租的就是她自己住的房子，三室两厅，两间房出租。

虽然一开始她在介绍家里和厨房的所有东西的时候就和我说，厨房的柜子自己没事翻翻就知道家里有什么了，不要乱花钱——她知道我四舍五入也属于滞留在塞尔维亚的待业人员。

不过，一开始，我还是有点别扭。总是避免她在家的时候在厨房做饭，用过的东西也都收拾干净放回原位，好像在担心被她发现我用过似的。

早晨即使早早醒了，也会等她出门上班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多多少少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个什么。

直到有一天，我在厨房煎鸡肉的时候她刚好下班回家，我瞬间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心里想着，她会不会不开心我用她的东西啊？

她过来看了一眼我在做什么，然后说：“我还有一个锅特别好用，专门烤肉和蔬菜的，”说着在抽屉里把锅拿了出来，给我看，“你下次试试这个，烤蔬菜特别好用。”说完就走开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点头应着，心里却特别惊讶，本以为她会说上一句“用完收拾干净”一类的话。

之后很多次，看我在做饭的时候总会告诉我家里还有什么好用的厨具，或者她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放在冰箱里，提醒我自己去找来试一试。

一个周末，她邀请我一起去当地的市集。路上不知怎么聊起了婚姻和家庭这个话题。我才知道她的丈夫11年前自杀了，她母亲去世的也很早。

她说她总在努力的把自己的两个孩子往外推，让他们独立，不依赖她。这样再遇到生离死别，他们就不会觉得像天塌了一样。但她的孩子虽然离得远，但都还是会经常发信息打电话和她聊自己的日常琐事。

我说到自己，高中开始就离开父母，和父母也不太亲近。大二的时候母亲去世，这些年一直也都在离家很远的地方念书和工作。父亲这些年开始想叫我回到他身边了，但其实我俩完全格格不入，没有话题。我也总觉得自己不太懂和长辈如何相处。

她问了问我的年龄，就没在说什么。

之后逛市场的时候，我因为戴着墨镜跟着她。还有卖蔬菜的摊主问我是不是她的女儿。她开心的说，是呀。

之后的日子，她常会问我要不要一起去逛超市，要不要试试她做的菜。

电视节目中有好的电影她也会喊我一起看，然后准备好爆米花叫我一起吃。

天气冷了会提醒我添衣服，因为我是个热带地区住惯了的“小猴子”。

知道我在塞尔维亚赞助不舍得买太多衣服，还会拿一些我能穿的衣服给我，避免我着凉。

很快的我在家里就放松了起来。和她越来越亲近。

后来读了一篇文章探讨“父母情绪稳定对孩子以后的自信心和心流体验很有帮助“的文章，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的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放假在家的时候父母都要上班。我即使早早醒了，就算想上厕所也要憋到爸妈都出门了才从床上爬起来。就喜欢自己一个人，觉得轻松无压力，想做什么做什么。

和刚和Vladica一起住的时候一样。

记忆中父亲的脸大多时候都是不开心的，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和我发脾气：他扔给我一个苹果，十一二岁的我没有接到，他也会语气不好的说我一句“笨”。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别人扔给我东西我会大喊着别扔别扔，我过去拿。

如果不小心把什么东西摔碎了，弄脏了。挨打挨骂倒不至于，但也会被父母埋怨着念叨几次。这样并不会让我下一次更小心，反而让我不敢再去碰类似的东西。

很少和父母一起看电视，大多时候会被他们催着去学习，看一会电视就会被唠叨不知进取。导致我至今都没有打开电视的习惯。

加上父亲这个人比较强势，母亲常常会生闷气，家里的气氛总是有点怪怪的。这时候的我就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做了什么火上浇油或者殃及池鱼。我也变得有些胆小和敏感，冷战也成了成年后的我处理亲密关系的方式。

Vladica的情绪就很稳定，很少会出现让我有心理压力的情况。即使当天的工作让她抓狂，但和我聊起天来就会马上进入话题，不会纠结在不好的情绪上。

如果厨房或者浴室因为使用脏了（大部分时间是我，因为我在家的时候比较多）她看到只是顺手收拾，不会有任何情绪流露，也不会刻意跑来提醒——一个不合适的例子，养小狗的人试没试过拿着小狗弄坏的东西对小狗训斥让他知道这是错的？但这种方法如果放到教育人身上，大概就会损失掉天性和胆子吧。

我就这样在和Vladica相处的过程中逐渐开始话多了起来。有时候觉得她像我的朋友，我俩会讨论吃的用的，会聊起看到和听到的事。

有时候会觉得她像我的妈妈。

记忆很深的一次是我和男朋友闹了小别扭，委屈的不行。当时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家看到她，然后可怜巴巴的趴在她腿上抹眼泪。她就轻轻拍着我的背，告诉我要男朋友说清自己的感受，不要憋在心里。

我总想着这大概就是母亲和女儿之间该有的情境了吧，对我来说，好像是记忆中的第一次。

虽然我没有机会验证如果我妈妈还活着，会不会随着岁月我和她的关系会变得亲密。

但是我想，我生命中缺少的那部分母女间的亲情，在和Vladica的相处中，逐渐的填补了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