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能有时光机
假如能有时光机
1
这个仲夏来临的时候，我买了回家的车票。在去买票的那天晚上，还无意碰见了月全食。海边吹过来微凉的海风，周遭的人不断在欢呼讨论着，不少年轻的情侣在海边漫步，有微凉海风吹拂在身上。由于是晚上，售票厅里的人比白日间少了很多。
我买了一周之后的车票，然后在后来的一个周里都在收拾东西，还心血来潮地从超市买来了排骨，玉米哥香菜，简单收拾之后就把它们一股脑放进锅中炖煮。
锅子是当初和C一起去买的，当时他在超市的货架上，千挑万选后选中了这一款。并温和地告诫我：不要老吃些外卖零食，不要总自己糊弄自己。
当我正要为此感动的时候，他又来了句，你得快点多积攒些实战经验，这样等结婚后才不至于落到干瞪眼的状态。我随即娇羞地白他两眼：你大白天不要有这种不切实幻想，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你？
后来我们分开，一语成谶。
有时候我在想，我可能就是个好运绝缘体。就像有的人对升官发财有天赋，有的人对谈情说爱有天赋，而我独有的天赋可能就是总能够把自己变得越来越孤独。
2
去年的大年三十，我二十九岁，正陪着我妈吃年夜饭。她向来不会催我成家或者结婚一类，她只是淡淡地说：“以后要是我也不在了，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说完我们俩都沉默了，一时间我找不出合适的话题接下去。只能装作春晚很好看的样子，聚精会神地吃饭，默不作声。
从上大学之后我基本上就很少回来，我选择离开这个老地方，去大千世界喧嚣的尘土中折腾。遇到过一些人，谈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恋爱。又不得不以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分开，独自在陌生的城市中痛苦或欢乐。知女莫若母，她从未逼迫过什么。因为知道我不愿干的事情，就算逼我我也一定不会干。
3
在大学里我谈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可能是只我自以为是的惊天动地。
开始那时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总是没话找话地不断烦他。“今天出去吃饭好不？”“听说文学系来了个江南美女，你见过没有？”
这么无脑的内容也亏我问得出口，他那么严肃的人，竟也不厌其烦地回答我，我还挺意外的。我必须诚实地说，那是我多年以来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我甚至开始感激老天爷终于开眼，要把之前亏欠我的好运气都补偿回来。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再后来我们像两只刺猬，总是在不断挑战对方的底线。开始的有多绚烂，收场的就有多惨淡。直到他离开去国外那天给我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见一面。那会我们都已经工作，我想见就见吧，做不成情人，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我打车到了机场才傻眼，初秋的天气他穿了一件枣红色的毛衣，被一堆人围住。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好，那刻我只想快点钻到地底下。原来是我想多了，我以为这次见面只有我们两个，结果却来了一圈人，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最奇葩的是当天我穿着一件漏肩的短裙，和一双七公分的高跟鞋。
怎么看都像是出来喝下午茶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送行的。
他打量完后说：”你现在化妆都这么浓了吗？”
一干人等纷纷对我投来意味不明的点头和假笑，天知道此刻我多想赶紧消失。
4
以前我一直是一个怕分别的人，怕长时间的车程，怕辛苦，怕无聊，怕这怕那。后来我们一起旅行，总是因为一点零星半点的小事起争执。它总说我这个人，总是靠自己的主观臆想去判断事情，而不是靠规律和理性，简直没有原则可言。然后我们谁也不服谁地吵了起来。
后来我还是凭借自己的感觉去活着，可是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这样的人啊。总是学不会聪明地避实就虚，学不会懂得借鉴理性的成功经验。能让自己能少点受伤，能不那么狼狈，能至少看上去刀枪不入，面面俱到。
我知道这样很傻，而且难以取得所谓的成功与荣耀。可是这个世界已经这么无情了么？这个世界已经不允许有人做不成功的人么？不成功的人就不配有自我的喜怒哀乐了吗？
所以，我们分开是冥冥注定的。哪怕我还是想要一厢情愿地想多挽留一会，多创造一些可以用来反复品尝的回忆也是好的，开始我就是曾如此悲观地预想。
人总要为年轻时候的美好憧憬，付出饱尝幻灭之苦的惨痛代价。
5
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去了我们之前一起旅行的地方。胸前挂着一个尼康的入门单反，倍感自己倍像一个四处流浪的文艺女青年，随时准备拈花自照。不断有当地的人来问我，需要地图吗？我只是不断重复地说着，不用了，谢谢。
站在蜿蜒的岸边，不远处有一片金黄的花田，紫黑色的土壤。花田旁边就是纯净带着透明蓝的湖水，并且天空空还有着幼时才有的蓝天白云，云层厚而紧簇。我心中默念起来海子的诗：“天空一如所有，为何给我安慰？”面对着纷沓而至的美，让我竟然有点想哭，可是我的眼底却异常干燥。
我当时就在想，要是上次我们没有争吵该多好。至少我们还能并肩一起看到这些感人的美景，至少我现在不会心里这么遗憾。
我甚至忘记拿起来相机去定格她的美，我知道她已经深刻印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刻骨铭心。
6
记得有诗人说过：人生是疾病，世界是医院，而死是我们的医生。当我真的拿到体检报告的时候，被告知需要进一步穿刺复查时，我才想从心底绝望地骂他，你来自己体会试试。亲身经历过了为死挣扎的人，才能会真正意识到，生是多么难得而珍贵的小事。
我一时错愕的不知如何是好。我自认没有做过亏心的事，也从未对谁痛下狠手。为什么要是我？
在办理住院时，我真的怕的要命，但是我尽最大力气忍住没有告诉我妈。我撒谎说公司安排我出差半个月，期间可能不能经常联系她。她并没有多问我什么，只是嘱咐我一切小心。
挂断了电话后我给C发了条微信
“你有没有在北城？”
当我后悔想撤回的时候，他已经回复了我。
“最近在，要不要见一面？”
瞪着手机，我心内翻江倒海，我一点也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可是又转念一想，万一万一，这会不会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我真的不想再累加更多的遗憾了，哪怕我们早都分开了。
我打出来：好，不过时间到时由我来定吧。
放下手机，我就在医院的等待区再次深刻去体会，什么叫万念俱灰，欲哭无泪。经历过那么多的孤独的时，我却还学不会跟它和谐相处。
我想起来我们刚分手的时候，周遭有好友替我打抱不平打电话质问你：“你和她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你说：“一点也没有，到此为止对谁都好。”
你当时不知道这个电话是她当着我的面打的，或许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她放下电话就安慰我：“你倒是哭啊，难受你就哭出来吧，你这个傻女人……”
我摇头说：“不用这么看我，我不想哭，哭了又能怎样？要不你给我根烟吧？”
那是我第一次哆嗦着学会了抽烟。
7
其实我这次是想开口求你，能不能帮我签下手术确认单？可是发现我真的说不出口，在这些重大或渺小的事情面前，我真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我活得真是很失败吧？
我想还是等出了院再去见你吧，我还是不想显得自己太可怜。
医生说发现是早期，治愈率还是很高的。可当我一趟趟穿梭在化验和等待室，等待着猩红的电子屏幕上出现我的名字。我心底保留为数不多坚强，就被渐渐地抽丝剥茧到弹尽粮绝。
最终我还是自己签的字，大夫是个中年的女性，见过无数个人间冷暖的眼，还是好奇地打量着我说：“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一场手术，不是像平常的打针吃药的小事？”
“我知道，也想好了。”
手术二十四小时禁食，我在病房陪几位病友聊天。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姨看我孤身一身，友善地要分给我她家人送来的饺子，我以手术为由拒绝了。阿姨就开始跟我讲她化疗之前，头发又黑又厚，可是现在却只能天天戴假发。又说到自己儿子去年刚结的婚，她今年就查出生病，想想真是已经住够了。不想再浪费钱，能多给孩子省点是一点。
我并不太懂得如何去安慰别人，只能笨拙地说：“那怎么行呢？还是要先看好病，钱可以再挣的。”
下午两点，手术提示灯终于亮出我的名字，我安静地躺好，听到麻醉师说出：“你叫什么名字？”我说出来，就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8
四小时后醒来，已近黄昏，我抱着事先备好的特大装矿泉水一饮而尽。麻药散去，伤口有点撕裂的疼。我还打开了手机前摄像头，对着自己苍白的脸，努力地拍下一张嘴角微笑的照片。然后再点了一份外卖，等待夜幕降临。
术后三周我办理了出院，需要定时来复查。打车回到我久违的小公寓，一切如我预期中，我觉得自己可怜而伟大。简单收拾好，就坐沙发上给我妈打了电话，第一次肉麻地说有点想她了，等忙完这阵就请假回家待上几天。
她一时愣住，随后说那好，到时提前说下，好提前去买点菜。
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也想提醒自己不要这么固执地活着。可发现咬着牙走了很远的路还是依然死性不改，我想对于这以后遥远的未知的，我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别扭下去。
余生未歇不勉强，浮生若梦靠倔强。
原创作者：薄荷
原创不易，抄袭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