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登山者

如果不是那年秋末山上的凉风让他打颤，停在一处关卡旁，
他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是个登山者，
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只是随着性子在山上随意走走，
享受着艳丽的野花带来自己一种成就的感觉，
而那年他停在关卡旁望着将要登上去的云梯，头晕目眩，

这样的一个似是而非的感觉让他开始觉得很有意思，
这样的一个人生关卡挡在这里，他竟然不知道如何攀登，
胜利山上的笑容声那么响，他仅仅是侧耳凝听，
胜利者身上的白衬衫那么白，他仅仅是远远凝望，
但他却在关卡附近的格栅处东张西望，犹豫徘徊，

有人给他一根算不上牢固的藤木拐杖，他却羞于拿出来炫耀和椅用，
这样的感觉原因在于他间歇性的忘记自己是一个肩负着使命的登山者，
他觉得上天就是注定让他迷失在野花和灌木之中，
给他一条没有出口的婉转的小路来打发一生中剩余的时光，
其实这也仅仅是他自认为的宿命而已
在这个深夜，我却认为冥冥之中的很多小事总在暗示着他是个强于别人的登山者
尽管看起来他并没有拥有很多有利的条件


他是那样的笨
我多次劝说“你上去，摔下来可以继续爬，你一定可以看到不同于野花的东西”，
他的目光让我觉得异于常人，
我厌恶其他那些人矫饰的脸，却唯独喜欢他的灵气，性情与忠诚，
他一定想起了许多人的目光，其中有期盼，也有恶毒，
也想起了许多人的行为，有嘲笑，有鼓励，有忘恩负义，也有落井下石，
我多次劝说“要不顾一切地实现一个登山者的价值”，
也许我没有给他一条路线，满山的荆棘，他只在其中摸着树干行走，且进展缓慢，

下雨天，他把自己当成伞为其他行人挡雨，行人却说：“挡的不够好”
晴天，他用藤木拐杖敲敲坚实的大山告诉它行人们的美德，行人却说：“你赞美的还不够好”，
白天，一个同行的女人甜笑求助，晚上，她却躺在被窝里诅咒他
一个爱慕金钱的女人嘲笑他的衣服破旧，一个极具城府的男人嘲笑他的不成熟
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被一个花言巧语的人骗去了灵魂，一个急躁的年轻人大骂行人当了他前行的道路，
这不是座葱绿的高峰，这是一场热闹的人戏，

我眯着眼望着太阳，甚至哑着嗓子地对他说：“这些都不重要，你有耀眼的东西，努力做自己”，
金钱权利？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这样教条式的劝导越发使他更加迷茫了，
他想沿着山上扔下来石头的方向索性滚下去，在那条婉转的小路上闻闻曾经芬芳的野花，
但他拿着手中那算不上牢固的藤木拐杖，望一望深入树林中的云梯便心生感激，
不管结果如何，他还是感激所有推动和阻碍着他登山的行人


我明确地告诉他：“感激没有任何用，慈悲也没有任何用，拿起你的利剑把荆棘砍开吧，开辟一条属于你自己的云梯来”
但话虽说如此，我就喜欢他这种与世无争的宿命论，
也许这就是知足而幸福的源泉呢，这不得不让我怀疑起自己一生花费巨大代价所攀登的这座山的意义来。

呵，一个登山者，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却因为他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