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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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世八年后,米寿的母亲不能再一个人居住了,开始每天由姐姐妹妹一人一个月陪着照顾。她们住一楼,方便生活,我住四楼,她们离我居住的地方恰好一碗汤的距离。
疫情之后,母亲的大脑萎缩得厉害,一时清醒一时糊涂,清醒时那个慈母回来了,害怕麻烦我们,总是心里不过意,觉得自己是个累赘;糊涂时,脏话不断,平时不说的话此时讲个不停。无论怎么变化,每天我要去给她问好,报到一下是免不了的。
我们一问一答,时间一长,就形成了相对固定的模式。
“吃过没?吃什么饭?”我先说。
“吃过了,你晚上吃什么饭?媳妇呢?”她后答。
这是每天固定的套路。
要是遇上白天后排老乡陈老师来家里玩,母亲就会精神振奋,声音也高了一两度,滔滔不绝地向我转述陈老师带来的各种消息:赵师傅儿媳生了三胞胎;周老师的孙子考上德国大学了;张牧师的女儿在上海还没找到婆家……
要是一天都没有人来家里玩,母亲的情绪就会低很多。我就宽慰并鼓励母亲:家家都有事情,陈老师今天没时间过来,待到明天过了晌午,他们不过来,咱们就过去。到他们家去转转。有时我会有意识的找她说一些她熟悉的人和事,特别是她如何照顾我们的往事,她的眼里会发出少有的光芒。比如我会说,当兵的舅舅总是夸你:“二姐了不起,在农村,坚持让四个孩子都读书,有超前眼光。”这时候的她似乎是最幸福的模样。
老家来人也是她最高兴的时光。因为会有老家的信息,这是她所关心的。刚大爷还健在吗?二姑奶一家过得如何?他们当年对我们照顾很多,你们不能忘记他们的恩情。这是她反复交代的。
告别母亲,她会依依不舍地说,明天早点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有时单位事情忙,夜深了,我就没有去和母亲说这两句套话,母亲会催姐姐给我打电话,赶快来呀,母亲等你说话呢。
我到她住的地方,她还是说:“晚饭吃了吗?媳妇呢?”
“吃过晚饭了,媳妇在带孙女忙了,没有时间过来。”
套话说过。有时她会很通情达理地说,你回去吧,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我就不麻烦你了,有大丫头(大女儿)、二丫头(二女儿)照顾,你就放心吧。
我们有很多乐趣,看书、写字、逛街、上网刷视频、和同事聚餐……生活充实,而母亲却不会上网,也没有电视看,以前旧电视机坏了后再也没有添置新的,她说不需要,我们也就没有买。她的生活中少了许多乐趣,尤其是晚上,就盼着儿女们能来看看她,帮她驱除孤独。我弟弟在南通,她也知道不可能来的,我在身边,必须要来。
母亲九十一岁了,我每次和母亲见面,虽然都是些重复的话,但重复的是话语,不重复的是日子,是陪伴,是反哺,是亲情,是爱,是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