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轮 回
我,是谁?
不记得了。
1
“笃、笃、笃、笃……”
“小白,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呀?”
“笃、笃、笃、笃……”
“小白,我都长这么高了,你怎么还这么小呢?”
眼前的小和尚欢喜地盯着我,不时地与我说着话。
……
我本住在几里之外的白石岭,好奇外面的新新世界沿江逆游迷了路,搁于河滩狭窄处动弹不得。此时山下走来一个挑水的小和尚,见我躺于半水半泥中混身是血,悄悄将我带回了清慧寺。
小和尚将我匿于寺内藏经楼悉心照料,并给我起了个名字叫“小白”。伤好后,小和尚经常扛着比他个子还高的扫帚来藏经楼,将盘于梁上悠闲度日的我轻轻扫落。
这个叫我“小白”的小和尚,法号弘尘。我俩敲鱼诵经,抄撰传记,日日相伴。
斗转星移,弘尘法师终成了清慧寺住持,一心专致诵念佛号。转眼间,真修实践,身行化他数十载。一日,弘尘住持带我下山,将我归生于当年的沿河浅滩,未语一字。弘尘法师当日圆寂藏经楼。
我心隐痛,含泪离去。
2
白石岭上,我拢着身子怔怔发呆。
眼前一直浮现那个叫我“小白”的小和尚。
“白寒山,你丫给我扎结实喽。”
“白寒山,你这是娘们儿身呀?马步都不会了?”
“白寒山,你小子造反呐?晚上不许上桌吃饭。”
……
我叫白寒山,训斥我的正是待我如子的洪班主。打记事儿起我就在这洪家班里。
自懂事,我就一直在练功。压腿、梭一字、走台步、练口条的文功,扎茧子、打八叉、翻跟斗的武戏,再加班主亲授“毯子功”的小灶。老头子待我虽亲,下手可猛着呢!每回把我屁股打得红肿青紫、起棱子时,我总能看到他眼里的不舍。我想,洪班主是我爹多好。
班子的演员越来越少,大家都是卸了将军的甲又着兵卒的服,我渐渐挑起了文武场的大梁。班主教我文、武挡的好手把式自当不单是人员匮乏,更是教我练就了一身铮铮铁骨的男儿气概。
眼下日军的空袭愈加频繁,战乱让很多百姓无家可归,戏班成了流动的收容所。洪班主还时常带领我们自编自演了抗日小剧唱给大伙儿听。只是…….
有一日,离晚饭还有一两个时辰的光景,我正和班里的弟兄在大伙儿临时搭起的小露台唱着呢,忽从屋外冲进几个留着小方块胡子的日本军官。身后一个歪瓜劣枣长驴脸的副官开腔:“今儿个皇军正好路过此地,见着天快黑了,特意前来征集粮食,这可是你们大大滴福气哇!”
班主似若罔闻,继续演着。
那几撇方块胡子抿着嘴,脸色越发难看,一旁的驴脸叭拉叭拉的不晓得说了什么鬼话,小胡子突从腰间拔出了枪。我见着及不得细想,欲拉开丝毫无察觉到的洪班主……“砰!”
已经晚了。响起的子弹是从侧旁穿了过来,开枪的人并不是我见着的那个小方块胡子,而是不知何时站我身后的另一个日本军。这班主是早看到了那个指着我的冷冷的枪口,才一直站着没敢动,为的全是要替我挡这枪。
洪班主灰色的戏服被血染得发黑,缓缓倒在了台上,倒在我的胸前。
“小白……”
“小白……白寒山,男儿宁死…不能屈……记住了!”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止不住的眼泪滴在班主被血湿透的袍子上,无声地渗了进去…….
3
“小白!”
“小白!”
我睁开眼。
有个男孩对我笑着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我也有此感,心想:“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