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自有苏来
当年黄彪兵发有苏时,黄飞豹只有七岁, 他不懂,有苏氏一直与他们比邻而居,有有苏氏的女王姜已虽然与他爹算不上什么至交好友,可时值年节,爹有什么奇稀的物件,也照样会送去有苏部落一份。
“娘,爹为何今日又不回府中过夜呢!”年幼的黄飞豹疑惑道。
“你爹他心中苦呀!
黄夫人长叹一声,当年她明知黄彪心仪有苏氏的姜已,可还是亦然绝然的嫁入了黄府,后来姜已更是传承了有苏女王之位,从一开始黄夫人便知,他二人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可人非草木,情爱这东西不就是这样的吗?躲不了,解不开!明知道没结果,可半生已过,又舍不得放手。
“将军,保重……”
黄夫人亲手为黄彪披上战甲,牵马执凳,圣里上昏馈,听说有苏氏女王姜已貌美倾城,便派军出征,简直是卑鄙无耻至极。
“驾!”
黄彪悲喝一声,尽管万般不愿,可他终究却还是皇上的臣子,朝廷的征西将军。
假如朝廷此次能顺利收复有苏,则成功打通河西走廊,开展一个新的政治局面.
这一生,他恐怕注定是要负她的了!
“征西将军,多年不见,你可还好啊!”
姜已登上城楼,头戴平天冠,黄袍加身,左右两旁俱是执剑的貌美男子,是她的左,右将军,更是姜已的皇夫。
说实话,黄彪是打心眼里嫉妒他俩的,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光明正大的相伴于她左右。
“你有悔吗?”
黄彪还是不死心的问出了口,假如当年姜已愿意后退步,假如当年姜已肯为了他放弃有苏的皇权富贵,甘愿为他洗手做羹汤,说不定现在他们也儿女绕膝了,也犯不上像现在这样,非得以命相搏。
“那便战吧!”
姜已讽刺一笑,并不顺着黄彪答话,似在嘲笑他,也似在嘲笑自己。
相比朝廷而言,她有苏氏只是边陲图上一个弹丸之地,黄彪一向骁勇善战, 辗死她,便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
可到底有苏氏也是有几百年传承的古国, 今天她就是莫名想让黄彪领略一下,她身为蝼蚁的脾气!
毫无意外,最终这场胜利也是黄彪胜了,不过却也是惨胜。
任谁也想不到有苏子民会有如此勇气,上到八十,下到牙牙学语的稚子,几乎全民皆兵,就连有苏氏豢养的鸡鸭鹅狗,也都宁死不屈,全国上下,黄彪竟然没有抓到一个投降的活口。
看着城楼下姜已与其夫君混成一团的碎尸,黄彪长叹。
“唉,你这又何必呢!”
这一战征西将军虽然凯旋而归,可这心中呀!却异常悲怆,简直是万般滋味,共绕心头。
“报告将军,有斥候在前方发现了一个活口!”
黄彪一看,原来是手下军士在一堆死尸之中,发现了一个还活着的小女孩。
“你是何人!”
可无论黄彪如何问询,那小女孩却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就是不做回答。
“你是个哑巴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从胸口掏出一条银色的链子,上头坠了一颗小小的狼牙。
“小已,小已!”
黄彪抱着小女孩放声大哭,情绪崩溃,仿佛也只是到了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深爱的那个女人终是回不来了……
“既然你是她的女儿,我黄彪自是从今以后,便豁出去了,拿命护你!”
黄飞豹只记得爹那年征有苏归来之后,便被圣上册封了大将王.
而同行的,爹还带回了一个眉眼精致的小女孩,让母亲好生照料着,可爹自己又不肯常来瞧她.
“芽儿、芽儿、既然你没了娘,我爹又不疼你,从今以后,你便做我的媳妇,我来疼你护你,好不好!”
小芽儿笑得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甜甜的,像是融不开的麦芽糖,可心中却冰凉冰凉的, 她母尊还在的时候,听过的甜言蜜语可比这个动听多了,就比如黄彪吧!
他当初还曾说过要与母尊同生共死呢!
可最后还不是亲带铁骑,不但踏平了她的家园,还逼死了母尊和俩位叔叔们。
不过他大约至死也没有想到,她母尊的皇夫其实是三位,还有她姜芽儿的亲爹,有苏氏的暗影大人……
时光飞逝, 一晃姜芽儿也长成了亭亭玉立,倾国倾城。
她的美貌,比之当年的姜已,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黄彪每次与姜芽儿四目相对时,他都会感觉到莫名的心惊。
“也许,老夫当年真不该救下你吧!”
毕竟私藏有苏逆犯遗孤的罪名可不小, 形同叛国,这要是落到有心之人的手上,便会成为征西将军王府的致命把柄,也足 够黄彪父子喝上一壶了。
“世伯说的可是呢!”
姜芽儿嬉笑着说,她从来不会在明面上去违逆任何人,这就是她父亲从小教导了。
若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在自己尚弱小,她就必须要学会隐忍。
所以从小到大,她都是这府中深受众人 喜欢的“表小姐”,尤其是黄飞豹母子,黄夫人她俩虽不是亲生,但更似亲生。
“你明日便搬去绣园吧!”
黄彪揉了揉额头,豹儿也年岁渐长了,他为儿子物色了当今圣上的幼女——长歌公主。
其生母虽说只是个区区妃位,不过惇妃,那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身下又无皇子,不牵涉党争。
豹儿若真是与她成了儿女亲家,那妥妥的就是富贵闲人!
只是自己的儿子与自己当年一样,天生便是个痴情的种子,又是命运相同,恋上了同样来自有苏的姜芽儿…唉…她们母女,果然都是祸害!
黄彪打算先让姜芽儿去郊外的绣园小住,躲避一下,自己先迎十七公主入府,让这对小儿女先培养一下感情。
希望一切尽如人意见吧!
若是不然,自己只能再对不起姜已一次了,现在有苏被灭,也不是姜芽儿一个女流之辈便可以扭转乾坤的,也就不差她一个可有可无的继承者了。
“芽儿,这几日你去了哪里?为何躲着不见我………”
姜芽儿虽然身在荒废了十几年的绣园,可却不慌不馁,已经初具了一个帝王的风韵。
“是世伯命我在此,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扑哧!“
黄彪嗤笑,“世上竟有芽儿这般可爱的人,竟可以把被人软禁,说得如此诗情画意!”
“那又如何呢!谁让我生来命苦,寄人篱下……我娘身死,有苏覆灭,我阻挡不了,天要下雨,你娶公主,我亦阻挡不了,就只能如此喽!”
姜芽儿说完还调皮的眨了眨眼,抿嘴轻笑,灿烂如山花。
黄彪几个箭步,窜到姜芽儿面前,伏下身子,轻吻姜芽儿绣鞋的脚背。
这是有苏氏的旧礼,有苏氏是母系社会,女尊男卑,要入门的赘婿们必先吻妻主脚背,以示效忠,亦夫妻,亦主仆。
“芽儿,我爹欠你有苏的,我黄飞豹拿自己还你,可好!”
姜芽儿扶起黄飞豹,动情的拥上其精壮的腰身。
“飞豹,我的身世,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若你以后真愿意与我共担风雨,我更希望你是因为真心爱我,而不是亏欠,你懂吗?”
姜芽儿虽然自小没习过武功,却在其父暗影的教导下,最善揣摩人心。
所以当黄飞豹一身金甲,反出朝廷时,着实是把黄彪给气得够呛,呕血三升。
“孽子,孽子!”
黄彪虽然上了年纪,可手持银枪,依旧以一敌十, 不落下风,双目欲裂,便要斩杀叛子.
黄夫人出身名门,知书达理,柔弱了一辈子,而今天却手持利刃,拦住了黄彪的战马。
“将军,妾自从过门,一生便只求您一件事,放过孩子们吧!”
黄彪雎眦欲裂,“她是在利用豹儿!”
“妾信她,也是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黄夫人声声泣血。
“你!你简直是妇人之仁……”
黄夫人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相恋一生的男人,一生将尽,他是终未曾回头呀!
一道血线划过黄夫人柔嫩的脖颈,结束了她可叹又可怜的一生!
有苏氏的暗影大人,这十几年来,一直四处笼络残存族人,四处搜罗游民,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地下暗国。
现在前朝王女姜芽儿霸气回归,便是有苏气运所在,更何况,她还拐回了大将军王府来往不败的少年将军。
有苏氏,复辟了!
姜芽儿登基为新一代的有苏女王……
“朕宣布,册立黄飞豹将为朕这一生,唯一的一位皇夫,而且我有苏全国,自今日起,寒食七日,举行国丧礼!”
姜芽儿亲自披麻戴孝,黄飞豹自然是感激涕零。
“芽儿,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黄飞豹感叹道。
“飞豹为芽儿既被迫离开家,离开父母,那从今以后,姜心芽儿便是你的所有!”
同年,有苏正式同朝廷宣战, 黄彪虽有杀场常胜将军之称号,不过因为其子叛国,被圣上一贬再贬,最后竟无仗可打,抑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