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鱼
文/辛超凡
黑鱼第一次听说黑鱼,是阿鑫去山东做监理工程师时,中途放假回家的某一天,他提起的。他讲山东人将黑鱼带皮片成厚片,将剩余的鱼骨斩成小截,连鱼头与青菜、豆干一起涮食。这样既像火锅热气腾腾、椒香麻辣,又不同于火锅的样样皆可涮、并对不同食材的涮食时间有着严苛的要求。涮黑鱼的配菜不多,因为黑鱼才是主角。对于涮烫时间尽随心情,涮时短滑嫩,涮时长有嚼劲,怎么吃都好吃。
我看着阿鑫绘声绘色,讲的十分投入,想必他对涮黑鱼相当满意,才愿意特地说起这件事,与我分享吧。
他平常也这样,吃到好吃的东西都愿意第一时间给我描述,就好像我也能立即吃到一样。我心想,这黑鱼竟有如此大的魅力,以后一定也尝尝。
阿鑫对于日常饮食不算挑剔,但对鱼的口感要求高一些,这与他少年时期吃过不少新鲜鱼是分不开的。他的爸爸即我公公,在2000年前后自己经营过一个养鱼池,养了好几年的鱼。据阿鑫说养的鱼的品种不少:花鲢、白鲢、鲤鱼、鲫鱼、草鱼等,但基本都是黑龙江最常见的江鱼。那时公公比较有经济头脑,养的鱼一部分直接按斤批发或者零售给鱼贩子或者乡亲们。还有一部分搞垂钓,客人钓出的鱼按斤买走,垂钓鱼价格高,一斤能卖到15元左右,是鱼批发价格的三倍。要知道钓鱼是有瘾的,客人越钓越起劲,但最终钓得越多,买得越多,花的钱也就越多。所以会出现客人钓上鱼,会偷偷再把鱼放了,他们既过了钓鱼的瘾又可以不花钱买鱼。但是被钓上来的鱼上颚已经被鱼钩钩坏了,如果再放回到水里,伤口会被感染,不久后鱼就会死亡,死鱼如果没有被立马发现打捞出水,又会污染水质并殃及其他的鱼,恶性循环,所以样种行为必须被制止。后来阿鑫来鱼塘多了一份工作,就是盯着钓鱼的客人,不可以偷偷将钓上来的鱼再放生回水里。
钓鱼的人会把自己钓到的鱼买回家,也有人喜欢让公公帮他把鱼烹熟再喝它二两白酒。一来二去的,生客成了常客,常客成了朋友。有时鱼做好了,客人看阿鑫还是个孩子,就会叫他一起吃。时间久了,阿鑫吃鱼吃得多、见得多,对于鱼是否美味,自然成了行家。
后来村里县里的干部经常到这里公款垂钓,公款吃喝,即便花公款,他们并不付账,都是打白条。公公拿着白条去村里要钱,今天说经费困难,明天说都是一个村的还能黄了不成,再等等吧。后来又说村里领导班子换届了,这届不管上届的事儿!公公要了好几年钱都没要回来,入不敷出最终歇手不干了。
但是去山东这次,阿鑫是第一次见,也是第一次吃黑鱼,回来又对这黑鱼赞美有嘉,我想这黑鱼必定不赖。
阿鑫从山东休假回来,在家呆了几天,即将赶上国庆长假,我俩打算回家看望阿鑫的父母。在回家之前,阿鑫与我公婆微信视频聊天,告知我俩即将回家的消息,又在无意之中谈起在山东吃到的黑鱼,问公婆是否吃过。婆婆是个心细的人,我们回去那天一早她便去鱼摊搜寻黑鱼,凑巧那天鱼贩进了几条黑鱼,于是婆婆买回一条活的黑鱼。我和阿鑫清早出发,高速行驶六个小时,中午十二点到达公婆家。一进家门我俩便闻到麻辣的味道。阿鑫见公婆妹妹迎出来,他便说:“我饿了,妈,吃啥吃啥。”婆婆笑着说:“你不是喜欢吃黑鱼嘛,见你在微信里念叨,我今天去市场一看,还真有卖的,咱们中午就涮黑鱼,看好不好吃。”提到黑鱼,公公和妹妹不淡定了。妹妹说:“唉,哥、哥,这条黑鱼把爸吓完了,爸说这条黑鱼像蛇,鱼眼睛一直盯着他,他刚想杀鱼,爸跟鱼眼睛一对视,妈呀一声把鱼和刀都撂下了,跟妈说,你收拾吧,我害怕。”这时婆婆忍不住跟阿鑫吐槽:“你爸和你妹都害怕这条鱼,你爸就说鱼长得像蛇,你妹到厨房看一次叫一次:妈妈,这鱼长得太像蛇了,我不敢看也不敢吃。”听完我和阿鑫都笑了,我还没有见过这“神奇的鱼”,我迫不及待跑去厨房看个究竟,黑鱼已经被婆婆切成了厚片,鱼头与鱼肉片放在一起,鱼皮是黑蓝色的带着青黑色的花纹,鱼头梭子形,鱼眼虽小但露着蓝光,鱼嘴扁小的确像蛇嘴,我看着也怕怕的,连摸一下的勇气都没有了。不一会就可以开饭了,婆婆平时不太吃辣,因为她的胃不好,顿顿不离馒头跟米粥。这次她为了让我俩吃到心心念念的黑鱼,竟然买了麻辣锅底料。
只见锅中的的汤沸腾起来,麻辣的气息让人欲罢不能,开吃!我们一家五口围坐在炕桌四周,阿鑫先夹了一片黑鱼放入锅中,涮了三两分钟,鱼肉从红色变成了白色,肉质看起来也紧实不少。只见阿鑫将肉放入口中边嚼边说:“我先尝尝给你们打个样!”他满足的又说:“好吃,就是这个味,你们快吃吧。”婆婆将几块鱼肉下入锅中,大概也煮了三两分钟:“来来,都吃吧,熟了。”我夹了一块,放在眼前看了看,确定熟透了,闻到麻香麻香的味道和盖不住鱼的鲜味,一口吃掉,哇,真的好鲜好嫩还筋道紧实,确实挺好吃!
我第二次吃黑鱼是在家里逛超市时,看到生鲜区有几条缺氧被捞出的黑鱼正准备低价处理,我想,买一条吧,回家后鱼就死了,我不用那么害怕地杀鱼了,正合我心意。我买的这条黑鱼有二斤多,不算大也不算小。
将鱼买回家我就立即收拾一番。这次可以好好观察观察黑鱼了。这条黑鱼身长40厘米左右,直径5、6厘米,鱼身近似滚圆形,接近尾部鱼身变扁,尾巴很小。鱼的皮肤呈黑蓝色,带着令人生畏的花纹,像极了蛇的花纹。再看它的头部,呈扁圆锥行,鱼嘴巴很小,嘴里有大量细小的牙齿。牙齿目测不到,用手可以摸到,既锋利又坚硬,这与它是肉食性鱼分不开的。再看鱼眼睛,虽然小但目光尖锐,眼色呈蓝灰色,像蛇的眼睛。鱼肉厚而紧致,呈浅红色,鱼身只有一根主刺。这条鱼我俩也是用来涮食,吃了两顿。
最值得说的就是第三次买黑鱼了,之所以说买而不说吃,是因为这次买来的黑鱼我们还没有吃。
买鱼的时间大概是距我写这段文字前的一个月。我和阿鑫逛早市,路过鱼摊看到有大大小小的鱼在卖。时间接近散市儿了,鱼卖得不贵。有小鲫鱼、小草鱼、小鲤鱼混在一起的杂鱼,六元一斤。其实我最不喜欢在早市儿买鱼,因为陪我老妈、赔公公各去早市买鱼,均险些上当。鱼贩会趁买鱼的人麻痹大意时趁机宰价,比如把八元说成十八元,买鱼的人没反应过来就交了钱。如果反应过来,鱼贩便说:“哦,你听错了,是八元。”虽然最终我把鱼贩的把戏识破,可在我心中暗下决定——坚决不在早市儿买鱼。并从此对早市儿的鱼贩极其不信任,对卖肉的,卖菜的都有了防备心理。我去早市只买豆腐,或者买其他不需要称重的东西。这次阿鑫想买这家的鱼,我说:“别买了,咱们去超市买吧,免得还要跟鱼贩斗志斗勇的。”阿鑫坚持要买,我说好,他还跟我说:“买吧,里面还有条小黑鱼呢。”就这样,我们买了四条小鱼,仅花费八元,我拿装鱼的袋子掂了掂,够了,一斤多有了。
回到家,我们把鱼放在水盆了,四条鱼死了两条,剩两条活的。死了一条鲤鱼、一条草鱼,活的是一条鲫鱼,一条黑鱼。我们最终炖了三条鱼,留下黑鱼。原因有三:一是三条鱼已经够吃了、二是黑鱼很有活力我俩都不太敢杀、三是这条黑鱼的一侧脸皮肤受伤了。目测是在鱼贩运鱼倒鱼时不小心用利器把它的脸挫伤。我猜是因为这条黑鱼很小又受了伤,鱼贩便把它放到杂鱼盆里低价出售。否则我和阿鑫仅买四条小鱼,又极力想要这条黑鱼时,鱼贩老板并没有露出反感的神情,也没有说黑鱼价格比其他鱼高之类的话。我想大概就是这样。
于是这条半边脸受伤的黑鱼没有被立即杀掉,更没有与其他三条鱼一样,立即进我们的肚子。
我们把小黑鱼放进洗脸盆里,并把水盆放到阳台上。阿鑫为它换过三次水,给它喂过一次米饭,但它好像颗粒未食。开始几天它非常有活力,我用手碰它的身体,能感到它摆动躯体的力量,我松开手,它会奋力游到盆的另一边去。我走到阳台取物品时,偶尔用脚踢下水盆,它因被我惊扰到,游几下,我感到那是它在给我回应,仿佛在说:“别吃我,我还活着。”渐渐过去快一个月了,小黑鱼破掉的皮肤没有愈合,反而越来越严重,从一侧脸受伤变成了整张脸溃破,露出鱼骨,活力渐消,它努力地活着。我也变得像怯懦的小人一样,路过阳台只是看它一眼。我既害怕又心疼,不想让他它死去却又无能为力。我在想我在怕什么,那条小黑鱼不是更害怕和更感到绝望吗?
可是,我不知道能为它做些什么,我只觉得我以后不忍心再买黑鱼了。
截文第二日的早晨我打扫房间,收拾阳台时发觉杂物太多了。就让阿鑫就把装小黑鱼的水盆拿进屋里,为它换了水,放到温暖的房间的窗台上,可以晒到太阳。这时,小黑鱼还活着,但一动也不动了。下午我到窗前浇花,发现小黑鱼翻白了。它活了整整一个月,最终在冬日暖阳里死去了。
书于2017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