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南
三月,我和卓手牵着手,去村外的铁路上散步。铁路的路基高高的,我和卓相搀着拾级而上。卓越来越苍白,我不敢带他到人多的地方,我怕,卓像水,会在喧嚣的空气里蒸发。
我和卓都穿了天使白的棉衬衣,天蓝的洗水牛仔裤。我还为卓套了件海蓝的背心,那是我给卓织的,颜色蓝得让人心仪。磨擦得光滑的铁轨,在阳光下泛着坚硬的金属色泽。我们手牵着手,在同一根枕木上抬脚、落脚,我们喜欢这种默契,让人有种青梅竹马、心有灵犀的感觉。
铁轨延绵得又深又远,我喜欢这种没有尽头的路,我和卓可以牵手没有尽头的走。走在这铁轨上,仿佛踩在了这城市的上面,浮华和喧嚣全在我们脚底下。这是一种舒适的感觉,我和卓都不说话,因为总在说了第一句话之后,彼此都明白下句要说什么。于是,我们握紧手,相互轻笑,走到卓感觉累了,再往回走。
有火车呼啸而过,我和卓用手指彼此为彼此睹住耳朵。一路的扑扑风尘带来远处相逢和离别的气息,聚也匆匆,散也匆匆。卓为我把凌乱的头发夹到耳根,然后说,我们要厌倦到终到。是的,厌倦到终老。三月里,我听见我的爱情开花的声音。
房子的窗外,有一株高大的木棉,当木棉花开的时候,卓欣喜极了,拉我到窗外看木棉。也许是因为太累的原故,对窗外的那棵木棉树开花没有太在意,而在那个早晨,我竟然看到那一树的木棉花灿烂得像场烟火,绚红了三月的天空。枝丫上没有一片叶子,只有挨挨挤挤怒放的花朵。我和卓相拥在窗前,那一树的木棉燃烧在我们身前,如热烈的火焰。木棉一树又一树盛放,细细的棉絮沾满了整个三月。卓总在夜里醒来喝开水的时候,要轻轻的拉开窗帘,看夜空中的木棉如火如荼。
没等到窗外的木棉花谢,卓就离开了。听说,喧闹的地方会让人忘记很多事情。于是,我从多雨的三月走出来,站在南方喧嚣的明晃晃的七月,告诉我自己,要做一个在阳光下笑出声音的人。
可是,你知道,如果空气中一直弥漫着想念头的味道,那是因为,在这样漫长的时空里,拥有这样想念的人,都是不会再见面的了。可再遇到穿四十码鞋子、穿衬衣、理平头、喜欢吃雪梨、习惯在夜里醒来喝凉开水的男子。但那不是你。
如果我离开你,求你忘记我。如果让我知道你想我,我会心碎。
江湖浩翰,适于相忘。就算木棉一年又一年开,而我终将,将你忘记于这浩如烟海的江湖岁月。爱情最终没有让我和你厌倦到终老。如果一场爱情的最终结局是要面对死亡,那么,活着离开也许是最完美的。
我不管你走到了哪里,又爱上了什么人。
我宁愿有别的女子从我手心里要走你。
我只要你活着。
我是说,如果有来生,我要和你做侧目而过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