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中年女人的欲望,春生夏长,终归于合理:《紫藤》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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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了快两周,《紫藤》的读后感还是迟迟难开始,几次打开电脑,却有种无从下笔的感觉。
作者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是201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心理学家。
绝非这位波兰女作家,写得晦涩难懂,而是因为特别的地方太多:
禁忌的主题 、琐碎的写实、奇特的象征和另类的隐喻……
~01 主线是欲望
读到第三遍时,故事的发生地,那栋位于郊区的独栋别墅,已经活灵活现地住进我的脑海里——
它有些年岁了,也许是红砖灰瓦坡屋顶,拱形的门廊和白色的楼梯扶手。
显然它的样子作者认为并不重要,真正的重点,是它虽在别墅区中,周围却生长着各种茂盛的植物,但仿佛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
而一楼和二楼,是两个各自独立的空间,又有连接的楼梯能够上下通达。入口旁,繁茂的紫藤盛开。
“欲望”是文章的主线,从生到灭,如野草之四季——
悄然生发到蓬勃旺盛,肃杀消亡再到春草萌芽。
作者勾勒的,是个臆想大于现实的世界,“我”的欲望可以不被社会规则所规训,无人打扰地生长放大。
~02 偷听中的想象
当然,最初“我”的欲望没有太过肆意,只是在“偷听”中想象。
通过二楼女儿和女婿的各种声响,“每一下脚步声”、“卫生间里水声淙淙”、“椅子滑动的声音”,在脑海中勾勒夫妻互动的画面。
作者放大感官体验,进行充满细节的描绘,幻想“他赤裸的身体”;“浴巾围在臀间,赤着脚,后背上还有一粒粒水珠”,“我” “不带肉体”地拥抱和触摸他……
作者只用一句话,就完成了想象和现实的切换,她说,“毕竟,他们是夫妻,我告诉自己,这很正常。”
这句话中的不情愿,显然是奇怪的。女儿和女婿亲热,为什么我会不情愿,甚至需要自我安慰?
对这种不合理,作者没卖关子,通过“我”的行为给出解释。
“我用手指在地上抠出几个小洞,冲里面吐口水。我抚摸着天竺牡丹那质感细腻的粗壮根部。当我猛的一下站起来时,感到一阵眩晕。”
都是对“欲望”的隐喻。对小洞吐口水是渴望被填满,抚摸天竺牡丹根部,是想要去掌握,而猛地站起来和晕眩,则意味着自我谴责。
~03 紫藤的隐喻
文中用到的隐喻很多。
最明显的被她用“美丽而放荡”来形容的紫藤——
椭圆形的花簇像乳头一样垂下。藤条每年都会生长一米,必须牢记,夏天绝不能打开窗子和阳台的门,否则藤蔓会钻到屋子里来。
藤条寻找各种侵入房间的机会,“攀上家具,坐上椅子”,如同“我”对女儿家庭的侵入和占有。
二十六岁的女儿,在“我”的眼里永远只有十七岁,是身体刚刚成熟,心智尚未独立年龄。
她对母亲撒娇,与母亲相拥跳舞,母女间貌似温情脉脉,但是,“我”认为——
“每次只要我看到他,我都很想要他。这难道是什么坏事吗?女儿不是母亲的一部分吗,那么母亲也就是女儿的一部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原来,温情脉脉的共生不过是欲望泛滥的借口。
但女儿分明是独立个体——
她黑发飘飘,有和父亲相似的东方人的眼睛,“只看到她的外表就仿佛能嗅到如兰似麝的香气”……
所以,这个“很想要”的借口实在拙劣,前后矛盾。
~04 前后矛盾凸显内心冲突
前后矛盾的地方当然不只一处。
矛盾,也正是小说高级之处。用此凸显内心冲突。
前面,“女儿根本不懂得如何给他带来欢愉”;后文又说“我像个年轻女孩那样,用一双腿缠上了他的翘臀”;
“我”一面感受到女儿“看向我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一面“在她外出时,招待他喝咖啡”,继而发生关系;
明明“我总是迈出微妙的第一步,”却说,“他肯定认为每个欲望都可以满足,每个愿望都能够得以实现,每次饥饿都会被填饱,如果是个男人的话。”
“我”将自己并不想承认的欲望,投射给他。
逻辑和情感的矛盾、现实与想象间的跳跃,在非常有冲击力的表述中,夺人眼球。直到他的死亡——
“她赤着脚跑下楼梯,我们母女相拥而泣,彼此摇晃着,一次、两次,穿着睡衣、穿着寝衫。她只是呢喃着:“他死了,他死了。”我说道:“升天了,升天了。”
~05 母女和解,让他死亡
奥莱格当然不是真的死了,只是母女二人为了达成和解,阉割了欲望,。
但,欲望无法死亡,依旧再生,不过,和解后的两人不再对立——
两人一起冲天花板小声念叨,呼唤他回来;
用拳头捶击墙壁和地板,用大喊代替低吟。发疯似的用拳头捶打墙壁,喊得声嘶力竭。
她像孩子一样重复着,想要唤醒他的意识:“别闹了,快醒醒吧,你又不是真死了,你只需要理智地想想。”
我也在说:“奥莱格,求求你,你换个角度来看好不好,就付出一点小小的努力吧!”
在两人的一致努力下,奥莱格再生了。
他“愤愤不平,又困惑无助”,是对自己莫名被“死掉”、被“升天”,表达不满。
~06 工具化,一切变得合理
重生的奥莱格不再是“我”和女儿矛盾的导火索、
他被“我”按到地板上热吻,而女儿“水到渠成继续做了下一步”。
在这刻,奥莱格物化为一个工具,用来满足母女欲望的工具。
当奥莱格被工具化,母女不再对立,没有矛盾,一切水到渠成。
“是时候打开窗户,用幽暗的房间内饰去诱惑新鲜、柔弱的紫藤蔓芽了。”
结尾这句的未竟之意,是对奥莱格工具化的盖棺定论,也是对欲望合理性的进一步确认。
最后,我想说,不愧是心理学家,抛开伦理评判来看,这是一篇充满画面感和冲击力,凸显女性意识的好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