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妖记》之小妖阿央
小妖阿央
文/陌忘芊
我是阿芊，世间众多捉妖师中的一个。
慕容澈一天天长大，有时候看着他，我就会想起慕容颜来。他有着和慕容颜一样的眼睛，清澈纯净。
那天，我做好了面，满院子寻他不着。最后，在一棵樱花树下找到了他。他坐在盛开的樱花树下睡着了，头发黑玉般有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我不忍叫醒熟睡的他，于是静静坐在他旁边。
他的肌肤美得就像院子里的樱花，眼珠象乌黑的玛瑙，黑发有丝绸般的光泽，衣衫虽然有些破旧，但穿在他身上依然有种王子般的矜贵。
过了一会儿，他醒了。看了旁边的我说，芊姐，你怎么来了也不叫醒我。
我说，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打扰，快说，做什么好梦了。
他挠挠头说，没，没有。
我拉着他起来，说，阿澈，走吧，我给你做了一碗面，再不吃都凉了。
我与慕容澈回到客栈里，他看着眼前的一碗面，满脸都是疑惑。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睛说，今天是你的生辰，为你做碗面，恭贺你福寿双全。
他眼睛里似有雾气，渐渐变得湿润起来，声音也有些哽咽，说，自我出生以来，从未有人为我过生辰。我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哪天。
我忽然有些心疼，说，九月十六是你出生的日子，我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人，从今往后，你的生辰，我都会陪你一起过。
【一】
那日，我在客栈里约了三五好友打麻将，无奈运气不佳，手气不好，不过半日，便输掉了好多银子。
正在我叹惜时运不济时，忽然，一名女子罗裙飘曳，一身紫色衣裙随风送香，娇丽绝伦，顾盼之间，风姿绰约，艳绝倾城。
她款款向我走来，说，你好，我是百里洵的夫人，欧阳婧。听说，你能捉妖？
我抱拳说道，略懂一二，略懂一二。
欧阳靖说，那既然这样，我便长话短说，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来，的确是有个不情之请，最近家中府上不安宁，我来是想让你随我前去捉妖。
我翘起二郎腿说，捉妖嘛，那当然可以。不过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规矩。
她说，那是自然。
说完，她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下人，那人连忙拿出一袋金子。
我拎起来，果真沉甸甸的。
她接着说，这个只是定金，事成之后，余下的是这个价钱的双倍。
百里家不愧是城中第一富豪，出手如此大方。我笑着说，既然你们都这么有诚意了，那么一切都好说好说。
【二】
百里家族的祖先原本是朝中显贵，后来弃官经商，本令人惋惜，结果没想到却是个做生意的料，生意倒做的红红火火，那时候的百里家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等传到百里洵这一代时，虽不复往日光景，但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城里仍有一半的商铺属于百里家的产业。
而城中女子皆想嫁入百里家，倒不是觊觎百里家的产业，单是百里洵的长相，便足以让那些女子芳心暗许了。
我曾远远的见过一次百里洵，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还是能看到他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然而据说，百里洵这样的人也曾为爱受过伤。
那是很多年前了，茶楼里的说书人也曾拍案讲过这个故事。
据悉，当时百里洵刚及弱冠，喜欢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出身贫寒，百里家族的四大长老自然是极力反对。
最后两人约定双双殉情而死，结果，那女子死了，而百里洵则被救了下来。接着，在家族的安排下，娶了门当户对的欧阳婧。
后来，百里洵日日夜夜沉醉于青楼里。
那日，他在青楼里遇见了芙蓉央。她像极了他昔日的恋人，于是，百里洵当即一掷千金，为芙蓉央赎了身。
欧阳婧身为百里洵的原配夫人，自然不会容忍芙蓉央，于是派人暗中害她。结果屡屡不曾得手，才发现她是妖。
因此，她趁百里洵外出离家去长安谈生意的时候，携重金来我这里要我替她捉妖。
【三】
我进了百里府，欧阳婧领着我到了芙蓉央的房间，打开房门，便看见芙蓉央端坐在铜镜前。
她双眸似水，却带着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一双朱唇，语笑若嫣然，一举一动都似在舞蹈，长发直垂脚踝，青丝随风舞动。
我对她说，芙蓉央，你身为妖，魅惑百里洵，你可知罪。
她着一袭红衣委地，一头青丝用流苏浅浅倌起，转过头来，额间一夜明珠雕成的莲花，散出淡淡光芒，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脚上一双鎏金鞋用宝石装饰着，美目流转，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烟花般飘渺虚无而绚烂。说道，我爱百里洵，百里洵也爱我。相爱的人在一起，我何罪之有。
这么一听，我倒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挠挠头说，这个嘛，我也不知道。额，不对，你破坏别人家庭，人家夫妻原本和和睦睦，可你却来从中插上一脚，着实可恶。
她却说，如果我说，插上一脚的人原本是欧阳婧呢？
我转过身看着欧阳婧。
欧阳婧脸色一沉，冷笑着说，我是百里洵的原配夫人，而你不过是一只魅惑人心的妖，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便想欺凌到我的头上了吗？
芙蓉央说，原配夫人又怎样？百里洵从未爱过你。你可还记得韩英荷？
欧阳婧忽然腿一软，险些要倒下身去，旁边的丫头连忙扶住，她一脸不肯相信的样子说，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
芙蓉央冷冷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做的那些事，百里洵不知道，还真以为别人也不知道吗？
【四】
市井里流传着的故事是百里洵爱上了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随后约定双双殉情，结果那女子死了，百里洵却被救了下来。
那女子便是韩英荷。英荷原本只是山下的布衣女，跟着年迈的爷爷起靠上山采药维持生活。
那日雨后，百里洵涉猎，却不曾想被山中的猛虎所伤摔下山崖，是韩英荷救了他。
在冰天雪地里，韩英荷那么柔弱的肩膀竟然扛着百里洵走过崎岖的山路。就在她救了他的那一刻起，百里洵就爱上了这个女子。
在韩英荷的悉心照料下，百里洵的身子日渐好转，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十分美好的时光。然而，当百里洵满心欢喜准备迎娶英荷的时候，却遭到了家族里四大长老的反对。
他们早已为百里洵选择好了对象。有时候，那些豪族权贵表面看上去风光无比，可是其中又背负了多少的责任，其中又有多少的心酸。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选择心爱的人的权力都没有。所以说，上天其实是公平的，给了你一些，又剥夺了你一些。
于是那天百里洵决定带着英荷离开百里家，上天选择了他，他却不想要这个身份。可是临走那天，他们却中了奇毒。
经过三天三夜的救治，百里洵活了下来，而韩英荷却最终死了过去。百里洵醒了之后，看到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后来，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这一江春水，这满溪桃花，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而韩英荷却永远离开了百里洵。
他想为英荷报仇，却始终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于是只能断定，或许是哪个仇家报复所致。最后也只能把韩英荷埋在青莲湖边。湖边的莲花是她生前最喜欢的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然后，在家族长老的安排下，不得已而迎娶了欧阳家的大小姐，欧阳婧。
【五】
成婚之后，百里洵却再也无心家族之事，对新婚妻子亦置之不理，整日醉心于青楼之中。
那日，青楼里的老鸨说，哎哟喂，百里公子，我们这里最近新来了一位姑娘，那可是花容月貌如出水芙蓉，保证令公子满意。
百里洵淡淡的道，好吧，今晚就她了。
在屏风后，隔着薄薄的一层帘幕，只见那女子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有节奏，宛如天籁之音，过了许久，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
屏风撤去，露出那女子的容颜。她身着大朵芙蓉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莲花移步来到百里洵面前，柔柔俯身，甩帕上前行礼，小女芙蓉央给公子请安。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芙蓉央，虽然她一身红衣有别于英荷平日穿的素衣，浓妆艳抹也不似平日不施粉黛的英荷，但是那身姿，那眉眼，那面容却和昔日的恋人极其相似。
于是百里洵当即一掷千金，将芙蓉央赎了回去。而眼前的芙蓉央却说，韩英荷中毒而死，你可知，下毒的人是谁？
欧阳婧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指着芙蓉央说，你这个妖女，你住嘴。
芙蓉央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那些害人之事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吗？
我本是青莲湖里的一株莲花，修炼了几百年。那日百里洵将韩英荷葬在青莲湖边，可是她的魂魄却日夜在湖面游荡，迟迟不肯归去。
我便知道了她心中的怨念。于是我这次变换成她的容貌前来便是为她报仇而来。
原来，那日下毒的人便是欧阳婧。百里洵和韩英荷准备离开的那日，欧阳婧在他们的茶水中下了毒，后来，却只把解药留给了百里洵，而韩英荷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六】
我没料到真相竟是这样，欧阳婧这样温柔美丽又有教养的大小姐却是如此蛇蝎心肠。
欧阳婧此时的脸上挂着泪水，说，是韩英荷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爱情。我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十三岁的百里哥哥，他爬到大树上给鸟儿搭巢，他看着鸟儿的样子那么温柔，阳光洒在他的脸上，那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他。
我知道，我们家与百里家是世交，生意场上也有许多往来，于是便求着爹爹促成这门亲事。可哪曾想，百里哥哥遇见了韩英荷。是她的出现，毁了我的一切。
是的，是我杀了她。她该死，芙蓉央，你也该死。
说完，欧阳婧拔出身旁的佩剑，我以为她刺向的是芙蓉央，于是便挡在芙蓉央身前想拦住她，却没料到，她的剑指向的是我。
我来不及闪躲，被她刺中了肩膀。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剑身，滴在地上。我忽然醒悟过来，大事不妙，看来她知道，捉妖师的血可以制服妖。
果然，下一秒，她便朝着芙蓉央刺去。可是我们都没想到，百里洵挡在了芙蓉央的前面，我看到那把剑，径直地插在了百里洵的胸膛。
原来，百里洵听说欧阳婧前来找我捉妖，便知到她一定要对付芙蓉央，于是昼夜不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而欧阳婧似乎没有料到百里洵会回来，她的面上全是惊恐，说，不。
芙蓉央此时满脸泪水，说，你怎么那么傻，我是芙蓉央，不是你爱的那个韩英荷，你为什么要为我挡剑？
百里洵用力抬起手拂去她的眼泪说，我知道，你虽然长得像她，可我知道你不是她，她早就离我远去了。我们曾经约定，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她离开之后，我原本也要追随她而去，可是我却始终没有勇气。如此一来，也随了我的心愿，甚好。只是希望奈何桥上，她还在等我。
这一切又仿佛三年前韩英荷离开的那日，她苍白的面容，鲜红的嘴唇，含着泪对你说出永生的告别。门第之差使幸福变得遥不可及，苟且偷生是你预想不到的悲哀。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不然，你又能如何，不死，你又能如何。谁，能载住这般的爱。
芙蓉央抱着他说，原本我是瞧不起你，软弱无能，竟如此贪生怕死留心上人独自走上黄泉路。于是，我来复仇，向欧阳婧，也向你。可是，我没有料到的是，却原来，我自己也爱上了你。
百里洵的手渐渐垂了下来，芙蓉央抬头看着欧阳婧说，现在你满意了吧，是你，你害死了你最爱的百里哥哥。
欧阳婧把剑扔在地上，不停的擦拭着手上的鲜血，一直摇头说，不，不，不是我杀的他，我最爱的人就是他，我怎么可能杀了他。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百里哥哥。
说完，她冲了出去。
【后记】
后来的事情我已记不大清了。
因为失血过多，我昏迷了三天三夜。醒了之后发现慕容澈趴在我身边，我动了一下惊醒了他，他喜出望外的看着我说，芊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我看着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摸摸他的头心疼地说，傻瓜，芊姐福大命大，死不了，快，给我来一碗红烧肉。
再后来，我在路上碰到过一次欧阳婧。她疯了，衣衫褴褛，面容不整，拉着我说，你见过我家相公吗？
我摇摇头，她又转身去问下一个人。
由爱而生恨，有时候，人心比妖更险恶。慕容澈问我，芊姐，你说，爱一个人就一定要拥有吗？
我说，不，那不是真正的爱。真正的爱是真心的希望他能得到幸福，尽管这个幸福里可能没有你。
慕容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青莲湖。听人说，那里的莲花一夜衰败，再也没有开过。
【这是捉妖记的第六个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