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梅子黄时雨
近几日,东莞的雨,神经得很,时不时会把人淋个透心凉。出门看,漫天朝霞,似乎又是一个好日子,可还未到上班之地,却风云突变,大雨倾盆,瞬间,我便成了湿人……诅咒的国骂,苍白无力,随着砸在身上的雨点,作鸟兽散,环顾四周,早就无影无踪。
其实,这种天气,并不奇怪,与老家的梅雨季节,有几分相似。
我清楚的记得,父亲上山那日,也是一夜雨后,陡然放晴。
那天,送父亲入土为安的人很多,亲朋戚友,左邻右舍,长长的队伍流向画星咀,那块我自认为的风水宝地。
路上干净,新近硬化的黎家湾公路,父亲成了第一个受益者。宽敞平坦的路,让我们这些子孙后人,脚下不会踉踉跄跄,行得端正,走得坚决。
正如父亲那样,毅然决然,与世诀别。
父亲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对我牵肠挂肚的人没了。
父亲上山那天,我是出奇的平静,我自己都纳闷,是谁给了我这分平静?
我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竭斯底里,相反,我还感觉到,有一份轻松,在我心底疯长。
或许是我,再不需要,衣不解带,服侍随时会卧床不起的父亲,用一个孝字支撑起我的全部生活。
或许是我,天生就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父亲的选择,让我少了端茶送水的繁琐,断了忤逆不孝的恶名。
感谢父亲,用死,最后一次维系了我,虚伪的尊严与体面。
亲戚朋友都来了,左邻右舍都来了,我心里有数,他们,一半是对父亲惋惜,一半是对我们包容。让羞愧难当的我们,这些所谓的孝子贤孙,今后好光明磊落做人。
时间过得好快,我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悲痛、自责中走出来,转眼就是父亲周年的忌日。
也不知老家关于亡者的一个传说,当不当真。
在老家,传说亡人到了阴曹地府,会下油锅,受酷刑,要受尽万般折磨,只有满了一个周年,才会真正意义上与阳世活着的人,彻底了了一切牵绊。
喝孟婆汤,过奈何桥,渡忘川河,落入六世轮回之道,转世投胎,或成神成仙,或重新做人,或为猫为狗,或下多,或化为一道青烟,不复存在。
也只有真真正正满了周年,亡者才与他的亲人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父亲辞世,很快就是周年,想必 ,父亲已经走完了阴曹地府的所有过程,做好了转世投胎的一切准备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待周年吉日一到,父亲就会别了我们,重新开始。
愿曾经受苦受难的父亲,愿曾经遇到我们几个不孝忤逆孩子的父亲,早日落入六世轮回之道,重新开始。
落入天道,人道,阿修罗道,千万别落了畜道,饿鬼道,地狱道。
让我百年之后,寻访不得。
只是,这个季节,于桥头镇一年一度,即将来临的荷花节,我是觉得索然无味。那文人墨客笔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荷花,我是断然没有心思,去欣赏了。
东莞,也寻不到贺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那种意境。
近几日,又是情绪低落的非常时期,如这天气,神经得很,谁都惹不起。
当然,不包括准备重新轮回的父亲
夜夜在梦中,听他老人家唠唠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