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507

说到底，人就是两脚兽，也是大自然里的千万种动物中的一个品类。因为他们的寿命长，智商高，能力强，欲望和意志复杂而强烈，而显特殊。动物的生活主要目的就是生存和繁衍，人其实也主要是为了这两项来世上走一遭，但最后怎么弄成了大家都不过是以这两项为借口，总想事事高人一等，我吃的穿的住的玩的必须要比别人好，才满足，奋斗到死为止，别人比我好就不舒服。

人大都活得很累，远不如动物们活得幸福，就因为人的欲望太多且太强烈，尤其人与人之间强弱丶善恶相差太大，强者剥削弱者，恶者欺凌善者，基本上是一种社会常态，弱者丶善者一生总感到太痛苦，几乎是一种必然。所以有了“弱肉强食”的说法。富者有亿万之财，穷者食不果腹；凶暴残害善良，狡诈欺负平庸，都是社会常态。

正月初五的下午，四叔踱进我家来，我请他到我家后院灶屋前朝阳晒暖，随即我们就天南海北瞎聊起来。

他又提起了往事。那年小堂弟他家第一个小孩出世，“还九周”，散席后要给小孩的外婆，舅舅回礼，而小堂弟当时手头没钱，最后找到四叔，恳求他借些钱解解困。我二爹又是央求又是狠话，最后还加上大堂弟和他妹夫拍胸担保，四叔终于让步了，借给小堂弟4000元。后来这笔钱他们不但不还，四叔讨要时还遭到他们一家人的种种谩骂和嘲讽。

这么多年过去了，四叔依然言之凿凿，委屈万分，仇恨溢于其表。

“报应！报应！”这回大堂弟年纪青青死了，四叔不但不同情，还说这是报应。他说，你看，他们家以后还有事，他们一家人太坏了！那个“摸得”也会有报应。堂弟的妹夫近视眼，又从不戴眼镜，四叔叫他“摸得”。

这事的真伪我无法辦别，我比较倾向有这事。那时四叔养种猪，生意非常好，他们也还没盖新楼，都知道他手里有些钱。

四叔接着说，年前他在哪处讨到手了200元的老欠账，又把车开到镇上去银行取了500元，过年嘛。回家后在四娘这边吃午饭，他把外衣脱了放那里。等吃完饭，再穿上外套时，发现少了200元。好快的手，这四娘，比小偷还厉害。他说，你要钱，直说，何必偷？

我该信吗？又不能肯定。他和四娘30多年分居，两处房子相距200米，完全像两家人，可明明又是一家人。四叔始终把四娘当贼，说她既对他不忠，还经常偷他钱。他之所以不住在一起，就是怕四娘偷他钱。奇特的家庭。

他说，他大儿子几天前当他面说，他结婚时花的钱都是他自己的，四叔没给他一分钱。

四叔又是大叫冤枉，他说大儿子结婚全部开销都是他给的，如今儿子真正是忘恩负义。

小儿子更是过年连个电话也没有，把他早拉黑了，小儿子非常非常讨厌他。

完了，孤家寡人。四叔叹息着。

总之，四叔一开口总是自己如何如何好，别人如何如何坏。

在他眼里，我肯定也是很坏的人。我儿子现在不大好，他一定也曾经一遍遍说过～“报应，报应！”

我这么猜想，主要是我们曾经打过一回“交道”，他才“领教”了我是什么人。

那年，他去深圳捡破烂，临走前和我扯了一通事。

首先，他有两块中稻田，秧苗插下去有两个月，可以说除了我，全村没有任何人愿意接手他那两块田，都知道他这人比鬼还精。他应该是知道我好说话，好哄骗，比他弱智，于是要我接手。我事后也真是觉得自己就是那弱智，不过我当时是有感于“四叔”二字不易，好亲啊，帮就帮下，反正不至于亏本吧。

他说他那田的秧苗如何如何好，带我去田边看，以便证明他说的不假。那块小田秧苗还真是茂盛。那块大田就随便在岸边转转，好，以后收获了交他400斤谷子。

结果呢，那小块田秧苗这么好，是因为田上边有块臭水塘，长年接高速服务区厕所流过来的臭水，溢流到这稻田来了。但是，肥水太多，对稻子来说就是大祸害，最后光长叶子不得黄熟，谷穗尽是空壳。这块田废了，收割时全是枯草，只有下边一点点好谷。

另一块大田，他走后我很快就发现田中央的稻秧全是又瘦又黄，稀稀朗朗，底下全是杂草，秧苗之差盖过全村。生长期早过了，施再多追肥也没用。

最后这两块田顶多收了700斤谷，可除草丶打药丶收割丶挑谷把丶脱粒等等费掉的劳动太多太多。后悔到我要打自己。

年底他回家了，我按刚收割后晒干，当时的价，50元一百斤，共200元交他了。腊月谷价涨了一点点，这时谷入仓晾的太干，给他400斤谷实在划不来，我承认我打了点小主意，顶多也就共20来块钱的事，我接他这稻田太亏了，我几乎全部劳动白干的，追肥和农药花掉100元还不止，你说我赚没？

事后，这四叔无疑和别人说，他这田交给我时，那秧苗如何如何好，我至少收了2000斤谷，而且年底谷价80多元一百斤，等等等等，反正，我让他亏大了，我至少混他1000元以上。

天地良心，事实是，我全亏了，一分没赚。

他去深圳前，还把他家一大堆破破烂烂搬到我家二楼上塞着，又是因为“四叔”二字让我难为情，让他放。换到如今，你给2000元钱我，我也不肯，太脏，惹来一大堆老鼠，还弄得我们家路都不好走。最后呢，他们搬完回去这一堆破烂后，他说我瞒了他一乘木梯子。哪有的事？我家早有一乘大木梯，我还要他那梯子干吗？给他做好事就这结果！

他事后一定和别人说我把这梯子卖别人了，要么就是打碎做柴烧了，什么的。由他想，他想什么就是什么。

他还在临走时要求我们给他家一只暖鞋差不多大的狗崽天天喂食，要我帮他养着，他说这狗要给他看家。我又没多想，可以，四叔嘛。你那破破烂烂全搬我家来了，还要看什么家？我头脑简单，信了。每餐饭我家只要一揭锅盖，那狗就来了，它一吃完立马转身，从四叔早准备好的那墙洞里钻进去。

过了几个月，快年底，那小狗崽早已长成不大不小的“中狗”，忽然一连几天只在食盘里嗅嗅，不吃食，回去了。显然是病了，一天比一天瘦。我怕它万一死在他们家灶屋狗窝里，那时四叔会说他家的狗是被我活活饿死的。怎么办？只有杀了算了，现在还有几块肉。结果呢，我哪敢吃？病狗，给了本房那个家里小孩多的婶婶。多年过去了，现在我才知道，这狗长期一动不动睡觉，最后患病是必然的，一点也不奇怪。

不用说，这四叔又和人说，是我把他家的一只几十斤的大肥狗卖了，或者打吃了。好坏好坏好坏！将来一定有报应！

嘿，他儿子病了，果然，报应报应！

还有，很多年前，他儿子在我手下读六年级，我是班主任，毕业前，先收照相钱10元，交了。又过了些天，又要收10元报考费，他儿子迟迟不交。我只好去他们家讨要，并解释。四娘和她女儿反复说已经交了。最后我再解释，不给这钱不行，他们才交了。事后，四叔一定又是说我混了他10元钱，永远记得。

四叔那年从深圳回家之后，不久某日，他把他家这土坝上的几棵大泡桐树底下削光了皮，就为了让树枯死。人家都是让树慢慢长大将来好卖钱，他不。他别有用心，这树长在我家人进进出出的正路头上，他计划着将来某天这大枯树突然倒下来把我们砸死砸伤，到时他又好说一声“报应报应”，好出出心中恶气。否则把自家的大树剥皮让它们死了，这怎么解释？

去年他又在那我家卫生间的出水口的下水头的水沟里栽上34棵茭白，想堵住我家脏水，毁掉我家的水井，他知道我们家没接自来水，把这水井弄脏我们家的人就会慢慢患病。34，在我们这儿是对付死人的咒别人的数字。据他自己说，有个叫张半仙的人去年曾两次来他家，我认为他这是为了害我特地请人帮他出主意对我家作法。最后才种上蒿巴，那叶子像支支长剑，能杀仇人，34颗，就更是特效。他认真照办了。

这四叔，纯就是个心肺蛮黑的人，可他却天天说别人这不好那不好。和这些人做邻居真是倒了大霉。

老天哪，你干吗要让人类那么长寿？干吗要让人比动物们多出了那么多的脑回路？你是在作孽啊！

但有一点还是要肯定的，很多年前，我儿子刚出学门那几年里，四叔多次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这时还是真心的，后来他慢慢变坏了。

当然，上述他都是怎么想的，怎么和别人说我的，也不过大都是我推测的，我是根据我对他的观察，认为他究竟是什么类型的人，才这么想的。我是否有些谬误读者可能比我还清楚，反正我就是这么判断他的，我照实写来，至少能反映了我是多么讨厌他。有时看他和我说得欢天喜地的，其实他暗中另有目的，其中有秘密侦察任务。

正月初五那天，他帮我证实了，我来这平台的第一篇文章里的一个重要问题～我一两岁时左手大拇指被二妈弄残了，究竟是哪一个二妈？他说，我前一个二妈在我出世之前就已经离开了，那么对我作害的人就是现在的这个已经86岁的二妈。

那天四叔还说，他才7，8岁时，帮我二爸二妈在稻田里端刚切好的大土砖～他们准备盖新房子。头一天他累得直哭，是二爷强迫他第二天又去帮忙，不去就打，只好又去了。嘿，这两天里，就他一个人端砖，我二爹二妈两个大人只负责码砖，手轻轻一挤完事，他一个人一趟趟地端，他才7，8岁的小孩，累到一直想哭，，，那两个人好毒好毒！

现在我推测，那时我二爹有腰疼病，二妈此时正怀孕吧，所以撒了懒。但他们还是过分了。

我和四叔有误会，以后再同他解释解释，相信他不是弱智，也希望他人本来不坏，他只是凡事不能换位思考，一心只想着他个人的得失，接着生发出无穷的怨恨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