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歌 一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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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十七岁。坐一辆绿色的宇通大巴车，从家乡的小镇，到省城兰州。

农历四月的天气，空气里弥漫着甜丝丝的槐花香味，我趴在开了一半的车窗上，把头伸出窗外，任槐花的香味和飞扬起来的黄土味扑打着我的脸。当车轮越来越快碾过我熟悉的街头，父亲母亲在车后变得越来越小时，车子猛地颠簸一下，我缩进头来，泪水溢满了眼眶。那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故乡，没想到，还没走多远，就被滚滚的车轮放大了迷茫和彷徨，还有淡淡的忧伤。

我是一个容易多愁善感的女孩，容易感动，也容易忧伤。不过，如此的迷茫和彷徨，是上车之前没有预想到的，虽然我知道我要去哪里，也信誓旦旦地对父亲母亲说我一定会在省城好好工作，但在车开动后，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将会面对全新的人生，那是我十七岁的生命里，从未曾经历和未曾面对过的种种。

高速公路没修通之前，从家乡的小镇到省城兰州，汽车要走八个多小时。在槐花的香味彻底消失在漫漫长路中后，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车上有人被汽车摇瞌睡了，歪着脑袋打呼噜，有人带着节奏的嗑瓜子，“嘎嘣——噗儿！嘎嘣——噗儿！”还有人目光涣散的望向窗外，眼睛里闪过田野，村庄，还有苍苍茫茫的大地。我绷着神经闭眼冥思，混混沌沌却睡意全无，在熟悉和陌生里挣扎，恍若隔世。

汽车行进到定西附近，窗外渐渐暗了下去，车厢里亮起昏黄的灯光，在高高低低的呼噜声和长长短短的说话声中，一首歌从随车CD播放机里弥漫出来。此刻，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都不能准确的表达出彼时听那首歌的心情，感动？不是！振奋？不是！温暖？不是！悲伤？更不是！该是五味杂陈，有青春的底色，也有未趟入凡事俗尘的纯真，更有莫名其妙的力量和说不清楚的忧伤。浅浅的黑夜和略带暖调的灯光把这首歌陪衬得淋漓尽致，也把我彷徨和不安的心落到了胸膛中。

“拍拍身上的灰尘，振作疲惫的精神，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莫以成败论英雄，人的遭遇本不同，但有豪情壮志在我胸……管哪山高水也深，也不能阻挡我奔前程……”

当时，我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也不知道它是谁唱的，但那些歌词，那声音，总在后来的某个瞬间，突然闪现出来，萦绕在我耳边。青春时该有的豪情万丈和一往直前，成为一种力量，在我脑海里一遍一遍浮现。

后来，我特意查了这首歌，歌名叫《壮志在我胸》，是电视剧《江湖再见》的片头，由成龙演唱，李宗盛作词作曲。

江湖再见，又是直抵心肺的人生对白，哪一段人生不是江湖？哪一段路途上不会再见？不管如何走过一程，艰难也好，平坦也罢，只要没有不辜负时光，勇往直前，等回过头看去，不管遭遇的是什么，只要走过去了，就已是胜利。经年后，我的脚步趟过沼泽，越过荆棘，听过许多歌，也忘了许多歌，但那首《壮志在我胸》，像栖息在时光深处的蝶，总会在不经意间被岁月的浪花惊起，泛着点点涟漪，落在我人生旅途的某个日子里。

一个暮雨霏霏的黄昏，我撑着伞沿滨河路西行，路两边的霓虹灯在雨丝中朦胧而迷幻，远远近近的窗户，点点昏黄氤氲出来。突然，从一条巷道深处传来熟悉的旋律——

拍拍身上的灰尘

振作疲惫的精神

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

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

早就习惯一个人

少人关心少人问

就算无人为我付青春

至少我还保有一份真

拍拍身上的灰尘

振作疲惫的精神

远方也许尽是坎坷路

也许要孤孤单单走一程

莫笑我是多情种

莫以成败论英雄

人的遭遇本不同

但有豪情壮志在我胸

我一下子怔在了那里，瞬间淹没于熟悉而遥远的过往，伞不觉间掉落在了脚下。就那样站着，任凭雨丝带着霓虹灯的斑斓包裹了我，青春年少的自己在眼前铺展开来，氤氲出几分温暖，几分感动，几分惆怅，几分疼惜……

人生已走过近半程，仔细想来，每一程我都拼了全力，疲惫过，孤单过，有欢笑，有泪水。每一步犹如蜗牛爬行，虽慢，但未曾后退半步。

感谢一首歌，感谢在我需要的时候，它契合了我的状态和心境，给了我力量和懂得。是的，懂得，能遇见懂得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或者该和它说再见，亦或者什么都不说了吧。我知道，它依然会在我人生的某段旅途中回响，带着前行的勇敢，带着不拿成败论英雄的执着。

散文原创，感谢简友们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