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 三、噩梦
尤瑞卡依然在写自己的东西,她是个家庭老师,跟我一样每天两个小时,教的是文学,可是她竟然连诗也不会写。
我在自己的房间找东西,因为我曾记得在哪里看过尸体石化的缘由,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时间不早了,我必须睡觉,明天我还要去上课,那本书也许早就不在我这儿了,谁知道会在哪个旧书摊上,或者是早已经化为灰烬了。
我有睡觉开灯的习惯,从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因为有好几次我因关上灯睡觉而醒不过来的经历,那是很可怕的,是我唯一害怕的事情,除此而外,我似乎什么都不怕,正如尤瑞卡说的,我连死人都不怕。
睡到一半,我被一阵咯咯吱吱的声音吵醒了,我张开眼睛,那声音来自外面。
是尤瑞卡吗?我看看钟表,已经临晨两点四十三分,她从来不会这么晚睡,而这声音也并不像在翻书的纸声,像是锈钝的什么东西相互磨擦的声音。
我下了地,披上睡衣,真不知道这个尤瑞卡在搞什么,在磨刀吗?
我蹑手蹑脚地拉开自己的屋门,轻轻探出头去,外面一团漆黑,尤瑞卡跟我不同,她睡觉一定要一片黑暗才行,哪怕有一丝光亮她也会失眠。
就在黑暗里,我只能听见那声音来自尤瑞卡床的方向,好半天,我的眼睛才适应了黑暗,可是,尤瑞卡好端端的沉睡着,但那声音却还在,起初,我以为尤瑞卡在磨牙,等我走到她床边时证明并非如此,我这才听出来,那声音是来自窗外!
我回头看了一眼尤瑞卡,才轻轻地掀起窗帘的一角,外面漆黑一片,只有远远的高楼上的几盏霓虹灯一闪一闪,我的目光向下移去,于是,我看见一个人正用最为奇特的方式向南边走。
昏黄的路灯下,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觉得他每走一步似乎都很艰难,同时,身体却发出我所听到的怪声音,他的双手与地面垂直,头用力地抬着望着前方,双腿呈九十度弯曲着向前移动,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身上只围着一块灰不溜秋的布,他向前又走了几步,就消失在黑暗的拐角处了,只有那声音还徘徊着,渐渐地才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人?我放下窗帘,走回自己的房间,抓了件厚些的衣服,然后蹑手蹑脚地下楼去。
外面夜风冷飕飕的吹着我,街道上没有一个人,相隔很远的路灯也是昏昏暗暗的打不起精神,我顺着刚才看见那人的方面追过去,追了很久,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人,照他那种走法,不可能这么快就消失在这样笔直的没有任何可以藏身之处的街道上,我停了停才往回走,到楼下才突然意识到,我为什么要追出来?我想要干嘛?我左右看看,不能给自己一个答案,也许,我只是好奇罢了。
回到屋里,我听到尤瑞卡沉重的呼吸声。
我锁好门重新回到床上,到天亮,也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跟尤瑞卡同在一所学校就读,我读历史,跟她相隔三间教室,业余时间我们就去打临工。
我们在学校门口一起买了早餐,边吃边往教室走,这时,尤瑞卡突然问我:“那毕,昨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回头望着她。
“我,梦见我在睡觉,然后听到有什么声音在窗外响,我想要起来,可是却感觉到有人站在我的床边看着我,后来,那个人站了会就离开了,接着,我听到门响,我张开眼睛,听到有人在敲玻璃,我站起来拉开窗帘,看见有个怪物,全身黑灰色,像块烧焦的朽木一样的人形怪物紧紧地贴在玻璃外面瞪着眼睛和嘴巴盯着我,我当时吓坏了,拼命大叫,然后去敲你的房门,可是却发现你不在,等我再出来的时候,窗外什么也没有了,我拉好窗帘,躲在床上,不一会儿,我听到门又在响动,我根本不敢看,然后就睡着了,你说,多可怕。”
“什么样的怪物,能不能再说清楚些?”我咬了一口面包问她。
“它,它身上的肌肉就像是树根一样,身上还挂着些灰色的破布,我不敢多看,吓都吓死了,我竟然会作这种可怕的怪梦。”
我哑然地听着她说的话,那个东西,他不见了,只是我单纯地以为他不见了,就在我冲下楼去的时候,难道他竟然就趴在尤瑞卡的窗外吗?这不是梦?就在我早晨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它是梦,可是,又或者说,我们做了同一种梦?不,不太可能。
“怎么了?我吓着你了?”她用力碰了我一下。
“哦,不,没有,也许是我昨晚说死人的事情太多了,很抱歉,我不该说那些。”我胡乱地找了个借口,她听了只是笑了笑表示并不在意:“算了,其实我昨晚睡前看了本恐怖小说罢了,跟你没有关系。”说完,我们在她的教室门口分手。
就在我们下课时,在日报上又读到一则消息,上一星期发现的那具死在出租屋里的尸体又一次失踪了!而前一宗尸体失踪案依然悬而未结,没有任何线索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这次失踪的就是那个房东太太跟我说的叫洛克的人,想一想应该也过去一周之久了,这真是件怪事。
“真可怕,为什么会有人去偷尸体呢?”吃午饭的时候,我跟尤瑞卡坐在角落里,她对我说。
“是石化尸体,也许有人想搞研究吧。”我喝了口咖啡。
“为什么人死后,竟然会石化?这太不正常了,我们这儿又不是什么童话世界,真想去看看,而且,竟然还失踪了,你也许说的没有错,有人对它们感兴趣,毕竟从来只有风干的干尸,却没有石化的,现在既然出现了,那么,就有人想要偷去研究,可是也应该留下些痕迹吧,凭空消失的?”尤瑞卡像个多事的阿婆一样跟我谈论着。
我耸耸肩。
“三个星期,每个星期都会有一具石化尸体出现,而到下个星期,尸体就会失踪,你怎么看?”尤瑞卡问我。
我猛地站起来,这倒让尤瑞卡吓了一跳,她奇怪地望着我问:“怎么了?”
“你说的没错。”我重新坐下来,“一个星期,那么,下个星期又会是谁?”
“你不是说昨天你遇到一个车祸,死了个人?会不会是他?”她盯着我的眼睛问我,好似我们是警察刑侦队的成员。
我摇摇头:“我不能肯定,毕竟,每天都会死人,我不知道会不会是他。”我脑海里又出现那个人死前的表情。也许,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