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每当我看到小妹光洁的额头上那条浅浅的疤痕，我的记忆便一下子回到了童年……

       那年我八岁，小妹两岁多点吧。父母长年累月地在田地里忙着，所有的家务及带弟妹的事就全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每天早早地起来，我便开始了一天的忙碌：挑水、做饭、洗衣……

        那天，事特别多，我一直忙到一点多钟才静下来吃午饭，可父母还没回来，他们在地里忙了一个上午，肯定饿了吧。想到这，我决定给他们送饭。就在我装好饭准备走时，小妹在身后嚷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任凭我怎么哄，她就是不听。没办法，我只好背着她一起去。

        地在山里头，需爬半个多小时的山路。我背着小妹，一路上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就像那首歌唱的“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往上爬……”。

         好不容易到了地里，我将小妹往土埂上一放，大声说：“好好坐着吧，累死我了，下次再也不带你来了！”小妹冷不防一下子坐下来，由于我用力过猛她还没坐稳，再加上土埂太斜太滑，只听“啊”的一声，小妹从土埂上往下滑，“咚”的一声掉进了土埂下面一个烧过砖瓦的深深的土窑里。我一时傻了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父母正忙着干活，见此情景，一把丢下手中的锄头，大声呼着小妹的小名，跌跌撞撞地往土窑里跑。土窑里静悄悄的，一丝哭声也没有，只有山风吹过树林发出的“呜呜”声，更增添了一份紧张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父亲抱着小妹从土窑里爬上来，母亲跟在后面抹着眼泪。只见小妹一动不动，鲜红的血不停地从额头上冒出来。父亲急急地对我说：“我和你妈带小妹去医院，你收拾好东西回家！”说完，便往山下飞奔而去。我望着他们的背影，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辛酸、痛楚、内疚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幼小的心灵，我感觉回家的路比来时更长……

        到家后，父母还没回来，我忐忑不安地想：“小妹现在怎么样了呢？阿爸回来会不会打我?”想到父亲那一贯不苟言笑的脸，我不寒而栗。我决定离开家，为了逃避小妹摔伤的责任，也为了逃避父亲的责骂和母亲的泪水。

        于是我来到村外的田野里。正值初冬，晚稻早已收割完毕，一个个圆锥形的禾草垛耸立在空旷的田野里，活像一座座坟墓。我缩在禾草垛下，又冷又饿又怕。天慢慢地黑了，忙碌了一天的山民陆陆续续地回家了，四周静了下来，偶尔从远处传来狗叫声，还有大人呼唤在外贪玩的小孩回家吃晚饭的声音。我默默地想：“阿爸阿妈还有小妹都回家了吗？他们会不会找我呀?”想着哭着，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恍惚听到母亲在一遍遍地呼唤我：“小花——回家吧——乖女儿——回来呀——”

        后来，我醒过来了。一看，竟然睡在自己床上。母亲守在我身边，桌面上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见我醒了，母亲心疼地说：“孩子，你咋跑到田里去了呢？我和你阿爸从医院回来后找了你一个晚上呢。好在隔壁的三叔赶集回家，看到你睡在路边的田野里，就把你背了回来。你看你，又黑又瘦，快把这碗面吃了吧。”我接过面，迫不及待地问母亲：“小妹在哪里？她怎么样啊？严重吗？阿爸人呢？”“你阿爸出去有点事，小妹睡着了，医生说是脑震荡，还好大脑里面没有出血，伤口也已经缝好了。老天保佑，命大福大啊！”正说着，父亲回来了，他一改往日的严肃，温和地对我说：“小妹摔伤我们都不怪你，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以后不要给我们送饭了，我们会早点收工回家吃饭的。”说完，父亲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我一看，竟是个精致的文具盒，这可是我梦想了好久的。我欣喜若狂地叫到：“阿爸……”父亲认真地对我说：“以后努力读书吧，有了知识，无论干什么都比阿爸阿妈强，父母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盼的就是你和弟弟妹妹有出息啊！”我忘着父亲那慈祥的面孔，听着他那语重心长的话，懂事地点了点头……

      后来我们三兄弟姐妹努力读书，都相继考上了不错的学校，也有了不错的工作。小妹额上的疤痕已随着岁月的增长慢慢变淡，但那段童年的往事却永远地留在我心里，仿佛家乡的山楂，嚼起来，酸酸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