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随笔 二十三

读诗词，使胸有锦绣，让心容万川；让自己不空，使人生不寒。

二十三

泽国江山入战图， 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 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沧江总无事， 近来长共血争流。

这是晚唐曹松《己亥岁》诗。

曹松，字梦徵。舒州（今安徽桐城）人。这首诗眼在战争，蕴在“骨”字。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是统治阶级的棋盘游戏，山川河流只是战图上的线条，而生民则是棋图上的卒子。同时期晚唐张蠙作于唐昭宗乾宁年间《吊万人冢》：

兵罢淮边客路通，

乱鸦来去噪寒空。

可怜白骨攒孤冢，

尽为将军觅战功。

一样的战争，一样的骨，同样的是攒枯骨觅将功。同样的眼，同样的蕴，一样的是生民百姓的痛苦。

最让人惊心的是唐代诗人陈陶《陇西行四首·其二》：

誓扫匈奴不顾身，

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

前两句是奋不顾身五千战士牺牲的惨烈，后两句是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惨痛，一边胡尘边疆一边家庭安梦，一边现实血浓一边梦境情浓，一边枯骨横卧一边良人相依，远与近，实与幻，国与家，男与女，夫与妻，犹如蒙太奇式的镜头的交错穿插，充满对比的张力，对立的力量，这力量恰恰达到即将将弓弦拉断的那刻。可以想象，当得知良人已殁，春闺中将会传出何等悲痛的惨哭？这哭声便是弦断的声音，久久回荡，几千年依然听得到，听得很清晰......！

描写战争的诗词不计其数，无论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惨景，“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悲情，“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的沉郁，还是“沙场秋点兵”壮怀，要说以场景感情的对比张力度来说，陈陶此诗为最！

所以，若说有岁月静好，皆因前方有血肉长城。若说有一代名将，皆是承白骨垒座之重。

纵贯中国历史，干戈年代远多于飞鸽岁月。民众津津乐道的是那些名将名帅，何曾注目于那些蝼蚁小兵。其实，如果在战争年代，那些蝼蚁小兵也许就是邻家父叔，自家兄弟，亲家子弟。

就如现时读《三国》，比之少年时读《三国》，心境已大不一样。今仿南宋蒋捷《虞美人-听雨》，填词一首：

虞美人-读三国（词林正韵）

少年三国星灯下，

义气云天话。

青年三国柳荫中，

智计算谋天下掌间笼。

而今三国斜阳里，

袅袅炊烟起。

百家千户怎依归，

白骨鸡鸣谁晓个中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