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春天里的诗

        想想，独处真好。无论白天还是夜晚，一个人静静地走在四季的光阴里，看眼前风月花草变换，听远近鸟啼虫鸣，无边漫想，惬意而满足。许多美好也因为独处而愈显美好。

        春天总是美好的，朱自清先生说春天是小姑娘，花枝招展的，他还说春天是健壮的青年，有着铁一般的臂膀。又有谁能不爱这生机勃勃的春光呢？春的花、春的草、春的风、春的雨，春的柳、春的芽、春的莺莺燕燕和气象万千，无时无刻不在向局促室内的人发出邀请。

        你、我、他，还有那些风流倜傥的唐宋元明清的才子们，怎经得住春的召唤，悄悄地出了城，热切地奔赴春天的约会。

        这应该是北宋哲学家程灏的独处时光吧。从他的诗中，我窥见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快乐。那一天，他一定是没有约着他的狐朋好友，又不方便携妻抛头露面。拿只好自己出门溜达去了。或许出门前他的心思并不宁静，些许烦恼？些许愁苦？都有吧。

        可是出了门，一脚便跨进了春天的门里。走着走着他遇见了花开，逢着了柳绿，前面有河，河水清亮亮地荡漾着绿波。他的心情于是舒展开来，像天上的云舒展！舒展！轻轻地流入天际，伴着风儿轻轻地吹过。他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人，那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他，似乎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但那又有什么呢？他不就是老了些吗？

        忙里偷闲学着游荡的少年。傍花随柳过前川，这是大学士程灏青春白日独处的快乐。因为诗中透露了“近午天”。

      《春日》一诗，写尽了我想象中古板、不苟言笑朱老夫子出游的美好独处形象。他这样的一个忙人，成天里讲经讲史，诲人不倦。也趁着诸事皆无，天晴气朗，风轻云淡的春日，偷闲学着风华少年的模样，去泗水河畔游春踏青，寻芳觅踪。

        穿越时光的隧道，我一身薄纱紧随他的脚步，陪他一同驻足在骀荡的十里春风中，看春来大地，看百花开放，万紫千红。忽然，我似乎听到了朱文公老先生的一声轻叹：无限的风光景物，皆是这春光点染而成！

        如果说前面是春天白日独处的妙处，那让我们来领略一下春宵独居的怡人吧。从时间看，很明显这是一个春天的夜晚，苏轼独自漫步庭院。他应该是像古装剧里的诗书男子，头戴着高高的帽冠，身着宽大的长袍，一步步地踱于中庭，是思考着家国，还是思考着儿女情长？这时花香缕缕沁人心脾，管弦悠悠声声入耳。

        这就是独处之妙吧，因为静，心思得以凝聚，因为一人，感官易捕捉到微细之处。试想喧嚣之时，怎闻得花之清香，乐管之细细，又有几份耐心去感受月下花影的扶舒，感受空荡荡的秋千架在沉沉的夜里也流露出一种孤独之美。

        春宵一刻值千金，就是在这个时刻脱口而出吧。许多有价值的思想在独处的时光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独处让人心如水般地清澈明净起来。

        无独有偶，苏轼的政敌王安石也在哪一年的春天里，在夜晚独自感受着剪剪轻风阵阵寒。虽然二人不在同一个春天，当然也不可能在同一个夜晚，但是他们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花影，选择了明月，作为倾诉情感的对象。所不同的是苏学士听到了管弦乐声，王荆公闻到金炉香漏响。

        非静无以闻微妙之音，非独处无以有佳句偶成？

        独处，一不小心，便处成了春天里的诗，流传千古。

            写于2020年2月15日